朱高燨笑了笑,装作思忖片刻,方才缓缓开口: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于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沉思良久,喃喃道:“任尔东西南北风,好,好,好,好一个任尔东西南北风……”
他向来崇尚的便是君子气节,而这首诗词,无疑是将气节彰显的淋漓尽致,气势豪迈,刚正不阿。
此诗一出,胜负分明。
一旁的苏武忍不住拍手叫好:“好诗啊,好气魄,殿下大才!”
朱高燨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也不知几百年后的那位郑板桥先生,是否会感慨一句“既生主,何生郑”,活在朱高燨的影子里。
夏洛都能抄周杰伦的歌,我朱高燨抄郑板桥的诗,这很合理。
于谦一改常态,不由肃然起敬,拱手道:“殿下,是臣输了,要杀要剐,殿下自行定论,臣绝无二话。”
“我杀你作甚,事先都说好了,你我不过是吟诗作对闲来无事耍耍而已,又没事先立什么赌约。”
朱高燨摆了摆手,道,“不过我今日诗兴大发,一首不能释放心中情愫,倒是还酝酿了一首。”
于谦眼神一亮,大喜:“还请殿下念诵一二,让臣开开眼界。”
这一首“任尔东西南北风”,算是彻底让他服气了。
而今听太子还有一首诗词,让他喜好吟诗作对的颇为欣喜,想要一听朱高燨还能有什么佳作。
苏武笑道:“还请殿下不予吝啬,一展胸中才情,让臣等也见识一下。”
“既然如此,那今日我也附庸风雅一二。”
朱高燨道,“这第二首,也是咏竹。”
于谦连忙点头:“咏竹好啊,筛风弄月,潇洒一生,清雅澹泊,是为谦谦君子。”
见状,朱高燨也不再卖弄,稍加思索,道:
“竹似伪君子,外坚中却空。成群能蔽日,独立不禁风。
根细善钻穴,腰柔贯鞠躬。文人多爱此,生气息相同。”
于谦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而苏武却忍不住捂腹大笑。
“有辱斯文!”
于谦拂袖怒道。
与刚才那首赞颂的咏竹相比,这一首咏竹就太过辛辣刺骨了。
竹子就好比那些伪君子,从外来看那么声威煊赫,成就傲人,实则并没有什么真材实料。
当它们意气连枝时,能够遮天蔽日掩盖真相,可是单独审视时却经不起考验。
竹子的根细碎善于稳稳地扎下去,腰身轻柔习惯给人鞠躬。那些喜欢竹子的文人,恐怕他们的气节也和那些竹子是一样的。
人们通常喜欢咏竹来彰显自己的气节,可这一首嘲竹,无疑是撕碎了文人的奸诈嘴脸。
于谦发怒,是因为他最崇尚文人的气节。
而苏武大笑,是因为他最瞧不起便是文人。
他是永乐九年的举人,一个极为年轻的举人,如果不出意外,轻而易举的便可更进一步成为进士,入朝为官。
然而苏武却没有继续参加科举,而是说出了“举子如橘子,又酸又硬”的心声。
在他眼中,圣贤书读到尽头,读出来的不是圣人,而是思维被禁锢了的腐儒。
于谦气的咬牙,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无奈转身拂袖离去。
朱高燨与苏武对视一眼,不由乐出了声。
……
笑了许久,苏武方才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问道:“殿下,去逗这样一个小子,是不是太恶劣了?”
朱高燨没有接话茬,而是反问道:“你觉得这姓于的小子,怎样?”
苏武摇头道:“算不上是浑身酸气的腐儒,有股灵韵,奈何太过不识时务,也太傲气,就这性子,他把自己的路走窄了啊。”
朱高燨摆了摆手:“看人岂能只看性格,若是没有真本事,他敢在我面前这么狂,你觉得我能放过他,真当我是什么慈眉善目的活菩萨了?”
苏武叹道:“这是一匹烈马啊,不好驾驭,若是换做我来用他,定要先压他个三五年磨磨他身上的戾气棱角,等磨的差不多了,再抬出来看看成效,能用则用,不用则弃。”
“最开始,我想的和你一样,对付这样的烈马,得先压住他的戾气,再慢慢的驯服,只不过在看到他以后,我就不这么想了。”
“那殿下现在是怎么想的?”
朱高燨对勾了勾手指,见苏武将脸凑了过来,这才在对方耳侧神秘的说道:
“不告诉你。”
苏武愣了一下,不由苦笑一声。
虽然太子什么都没说,但他已经有了一种预感。
被朱高燨盯上的于谦,现在更像是被狼咬在嘴里的绵羊。
……
回去的路上,于谦越想越气。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这种诗他是怎么做出来的!”
说着说着,他反而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貌似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竹似伪君子,外坚中却空。成群能蔽日,独立不禁风,越是细想,越觉得贴合实际……咳咳,我怎能这么想呢,太子误我。”
悄无声息间,连于谦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这十八年来受儒家文化所固化的思维,正因为朱高燨这一首嘲竹而无形的发生了变化。
……
朱棣看到这个时间段,脑袋上不由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知道朱高燨很能活,但在位四十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朱棣模拟的皇帝里,也只有两个人能与朱高燨的在位时间相比。一个是万历皇帝明神宗朱翊钧,在位四十八年,另一个是嘉靖皇帝明世宗朱厚熜,在位四十五年。
但如果论实际掌权的在位皇帝,也就只有嘉靖帝了。万历帝在位的前十年里,由于皇帝年幼,由太后代为听政,而太后又将军政大权交于张居正代为管理。
不过这俩皇帝在位久,对大明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嘉靖在位四十五年,差点没给大明朝玩没了,而万历帝在位四十八年,更是直接将大明朝拖进了棺材板,给后世儿孙留下来了一个千疮百痍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的帝国。
大明的明君,除了朱元章和朱棣,极少有能活过四十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