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这一声,不但把刘彤震懵了,把其他官员也震得不轻,甚至连徐党官员都有些脸红了。
祸不及家人你不懂吗?你这样掀桌子很不厚道啊。你要举例子,举张无心就可以了吧。
万一把萧风惹火了,这事儿恐怕就不好收拾了。传说教坊司里有一个小本本,每个去青楼的官员,都可能被记录在案。
虽然这只是个传说,但谁也不敢保证就没有啊。而掌管教坊司的是谁?是萧风的头号情妇啊!
萧风真要掀桌子,把小本本往朝堂上一递,大家都脸上无光。虽然法不责众,但也够难受的。
只有徐阶依旧淡定,他知道,萧风不会那么做的。那么做就是与整个朝堂为敌,而且以后春燕楼也很难再开下去了……
萧风并未恼怒,而是平静的说:“张无心和刘彤大人,同样是去相亲的。”
御史一愣:“你刚才还说从给结果上看……”
萧风惋惜的点点头:“从结果上看,张无心和刘彤大人的相亲没能成功。唉,姻缘之事,真是玄妙啊……”
御史心说你感慨个屁啊,正话反话都让你说了,你还要点脸吗?
“萧大人,相亲成功了,你说结果证明了他们的动机就是去相亲的。相亲没成功,你又怎么说?”
萧风诧异道:“难道相亲必须一次成功吗?难道相亲就不能有不成功的吗?高大人,你来说说这个道理?”
高拱一愣,心说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呢?
当下含糊道:“这个吗……”
萧风诚恳的说道:“高大人,你曾带着裕王到我府上相亲,其实裕王是我徒弟,我哪有不满意的道理呢?
高大人你今一句话,若是你认为相亲就必须一次成功,那我无论如何也想办法去说服巧巧……”
高拱拼命地摇头摆手:“不不不不不,岂有此理!岂有相亲必须一次成功之理?荒谬,荒谬至极!”
萧风冲御史笑了笑:“你看,高大人学富五车,都痛斥你岂有此理,荒谬至极,还用我说什么吗?”
御史气得摇摇晃晃,指着萧风道:“萧风!按你之意,所有人去青楼都是相亲了?不过是有的成了,有的没成?”
萧风困惑地看着御史,摇头道:“你是怎么考中的进士,当上的御史呢?
说的话如此荒唐可笑!哪有人人都到青楼去相亲的道理!
普通百姓到青楼,自然是去嫖宿狎妓的。只是官员到青楼里,很多是去相亲的而已。各位大人,可对?”
百官心里都在打鼓,担心萧风把小本本拿出来鱼死网破,忽然听到这句话,顿时如释重负。
“不错,当官的去青楼肯定不是为了嫖妓嘛!如果去了那就是相亲!”
“不错不错,只是有的相亲成功,有的相亲不成功而已!”
“对对对,我有一个朋友,每个月都要去相几次亲,可惜那个姑娘一直也不答应他!但他没有放弃!”
“果然是真爱呀,我的一个朋友
就没这么坚定,如果一个姑娘不同意,就会换一个再相……”
御史眼见众人竟然都声援起萧风来了,气得眼前发黑,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你……你……你胡说!就算官员想要纳妾,也没必要去青楼相亲啊,媒婆是干什么的?”
萧风正色道:“别人我不知道,朝堂之上的诸位大人,若有纳妾之念,肯定是首选青楼的。”
众人不敢开口,谁也不知道萧风哪句话里有坑,这时候谁接话很可能就成为填坑的。
那御史已经摇摇欲坠,挺着最后一口气怒喝道。
“你给我说出道理来!否则你就是朝堂妄言,侮辱百官,你侮辱百官啊!”
萧风一脸肃穆敬佩的神情,缓缓看向堂上群臣,群臣被他的眼神竟然看得有些感动,就像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儿一样。
“诸位大人,哪个不是通达明理,悲天悯人的读书人?为何要纳妾,难道会是为了贪图美色吗?
不!他们一是为了子嗣延绵,二是为了积德行善!
让媒婆奔走,纳普通女子为妾,只有第一层功德。
但到青楼相亲,纳青楼女子为妾,除了子嗣之事,还可超拔一个可怜的女子脱离苦海,何乐而不为?
那些青楼女子,除了罪奴之外,多是贫寒人家的女儿,因灾年不得不卖身,难道不可怜吗?
她们在青楼里虽然笑脸迎人,背地里去吞声饮泣,期盼过普通人的生活,难道不可怜吗?
大明如今国运昌盛
,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祥和之气日增。但青楼仍是怨气集中之地。
而如今各位大人,纳妾时不嫌弃青楼女子的身份,优先选择到青楼相亲,给想从良的女子一个机会。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善事吗?
想留在青楼的女子,自然也不会产生怨愤之气;想要从良的女子被大人们相亲成功,赎身之后,怨愤之气自然变成了祥和之气。
一减一增,大明怨愤之气减少,祥和之气增加,大明国运昌隆,难道你就见不得大明一点好吗?
你以小人之心,度各位大人的君子之腹,认定官员进青楼就是为了嫖宿狎妓。其心何等脏污龌龊!
可见你身为御史言官,满嘴的道德文章,一肚子男盗女娼,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萧风逻辑清晰,言之成理,关系大明国运,嘉靖连连点头。
群臣无不心花怒放,连徐党官员都忍不住面带微笑。从今以后,官员上青楼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呀!
那御史指着萧风,最后晃了两下,忽然仰头喷出一口血来,颓然倒地,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萧风过去摸了一下脉搏,松了口气:“不妨事,急怒攻心而已,调理一下就好了。”
众人看着御史被抬了出去,都觉得今天开了眼了。传说诸葛亮能骂死人,之前觉得荒唐,现在看来,也未必是假的啊。
群臣散去,嘉靖回了西苑,萧风溜溜达达地跟着也进了谨身精舍。
黄
锦点好香,开始沏茶。嘉靖微笑看着萧风。
“到青楼相亲,亏你说得出口。不过你说青楼是怨气聚集之地,倒也不假。
能化怨气为祥和,确实对国运也有好处。”
萧风拱手道:“师兄,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师兄斟酌。”
嘉靖点点头:“说吧,这里不是朝堂,不必顾虑那么多。”
萧风诚恳的说道:“师兄,如今大明各地青楼中,都有教坊司派出去的官妓,她们都是罪奴。
普通青楼女子,尚有被赎身从良的机会。可罪奴从良后,还是罪奴,永远过不了正常女子的日子。
这些女子大都是按大明律被株连获罪的,本身并无罪过。无罪而得咎,且终身为奴,其怨愤之心尤重于其他女子啊。”
嘉靖面色平静,许久才轻叹了一声:“似这般怨气自然是极大的。可这是大明律法,不可轻动啊。
抄家之罪,女子发为罪奴,或入教坊司,或由官发卖,说到底,也是为了震慑那些不法之徒。
便是此等律法下,贪官污吏,不法之徒尚且如过江之鲫,若是轻纵了,天下岂不大乱了?”
这是真心话,作为皇帝,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凡是能让统治更稳固的律法就是好律法。
至于在这律法之下,会酿成多大的冤情,会有多少人因此无辜被害,那不是皇帝要考虑的事情。
萧风沉默片刻,忽然道:“师兄学贯古今,当知花蕊夫人的诗吧。”
嘉靖看了萧风
一眼:“就是后蜀后主的那位妃子吧,朕知你之意。
‘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这世间争权夺利的本就都是男人,男人成功了,女人未必就跟着享福;男人失败了,女人却注定要跟着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