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赐刚要回嘴,一眼看见萧风从车厢里下来,顿时眉开眼笑,迎着跑上去。张家娘子也马上闭嘴了。
“大哥,你怎么有空来我家啊?有啥事你让人通知一声,我过去就是了!”
萧风看了他一眼,含笑冲张家娘子和水姑娘点了点头,张家娘子放开张云清,带着水姑娘一起回礼。
“我没什么事儿,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晚上在你家吃吧,有些话,我跟你们聊聊。”
张天赐赶紧喊来管家张二,让他安排酒菜。张家娘子偷偷掐了张云清一把,把张云清掐得龇牙咧嘴的。
“是不是你跟萧大人说什么了?是不是你爹跟你说什么了?一对儿没良心的东西!”
酒菜准备好,众人落座。张天赐和张云清挨着萧风,张家娘子带着水姑娘坐在下首。这就是通家之好。
萧风倒了第一杯酒,忽略了端着酒杯要跟他碰杯的张天赐,而是先敬了张家娘子一杯。
“嫂子,这第一杯酒,是萧风给你赔礼的。”
众人都是一愣,张家娘子赶紧站起来:“萧大人言重了,你对我家只有恩情,没有亏欠,何来赔礼之说?”
萧风摇摇头:“我和张天赐是兄弟之情,我过于在乎他的感受,忽略了嫂子的感受,确实是有错的。”
张家娘子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萧风说的是水姑娘的事儿,她看看一旁垂着头不敢说话的水姑娘,自己脸也红了。
她干脆地喝下这杯酒,坐下伸
手搂住了水姑娘的肩,狠狠的瞪了张天赐一眼。
“萧大人别这么说。其实,要说水姑娘进门,我一点都不难受,那也是假话。
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水姑娘没有一点不好,我从心里把她当亲妹妹看了。
这几日给她些脸色,也不是冲她,还不是让那没良心的东西气得吗!”
张天赐想要辩解一下,萧风扫了他一眼,他顿时就缩回去了。
“那什么,我陪一杯!”
“这第二杯酒,还是敬嫂子的,还是给你赔礼。我自觉能替张天赐做主,却忽略了这个家也是嫂子的家。”
众人又愣了,还是张家娘子最先反应过来,她端起酒杯,红着脸一饮而尽,却流下了眼泪。
“萧大人,你这么说,越发让我无地自容了。真不是我小气,实在是这么大的事儿,他都不跟我说一声……”
萧风叹了口气:“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我自问不是个狂妄自大之人,也一直很尊重女性。
可不知不觉间,我也被环境影响了。我在朝廷中办的事儿,不告诉雪儿没问题,那些事她确实也不懂。
可后来在处置家里事务,乃至家中财物之时,我也变成了这样。
就好像家里的钱既然都是我挣的,我就理所当然地可以自己做主一样。”
张天赐眨眨眼睛:“大哥,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萧风正色道:“嗯,现在确实是这样的,而且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女子完全是男人的
附属品,连女子自己都是男人的,家里的财产和儿女,自然也都是男人的。
说好听点,是内外有别,各有分工;说不好听点,女子这一生,不过是个高级奴仆罢了。
有些男人没钱活不下去了,最常走的路就是卖女儿、卖妻子,妻子都没有反对的权利,竟也无人觉得有何不妥!”
一席话,说得众人各自黯然。水姑娘是被父母卖过的人,更是感同身受,早已珠泪涟涟。
张天赐喝了杯酒,涨红了脸:“老子就看不起这种人!老子破产的时候,从没想过会卖女儿妻子!要饿死也是老子先饿死!”
张家娘子看向张天赐,终于给了他一个笑脸,张天赐不禁飘飘然,赶紧又自斟了一杯。
萧风笑了笑:“今日朝廷已经决定,兴建女子学堂,女子可以工作,可以科考,可以当官。
也许一开始只有少数女子的命运会得到改变,但时间长了,这个世界终究会慢慢变化的。”
三个女人都悠然神往,尤其是张云清,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萧风看着张云清,忍不住也笑了。
一个女人,如果一生中最大的理想就是成为某一个男人的妻妾,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可悲的事儿啊。
张家娘子红着脸举起酒杯:“萧大人,我是商户出身,我爹当年就是商人。
从小在家,就帮着爹算账出主意。所以我从心里,就有商人重利的气息。
加上这个家曾经濒临破产,谈新仁
又逼着我们卖云清。那段日子全家都提心吊胆的,我真的是吓怕了呀。
主要是这个没良心的,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我一声,我还是看年底账本才知道的,一时没想通,才和他争吵的。
这点小事,还惊动了你,让你特意跑来给我们家调解,实在是让我无地自容。”
萧风摇头笑了笑:“这不是小事儿。我这次来,一是告诉张天赐,以后像这种牵涉家里财产和儿女的重大决定,一定要和嫂子商量。
二来就是给你们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把入世观的受益都捐出去兴建水师。
我让张天赐尊重嫂子,我也同样得尊重张天赐才行。不能因为感情好,就无所顾忌”
张天赐赶紧表态:“大哥说啥就是啥,我相信大哥,我本来也不是不想告诉娘子的,只是忙忘了而已,她就闹起来了。”
张家娘子瞪了张天赐一眼,萧风喝了杯酒,神色严肃的开口道。
“第一重原因,是公心:我当时已死,早料想到朝中必有人会拖延甚至阻止水师的建立。
而他们最可能用的理由,就是朝廷钱粮不足。可水师是大明的未来,绝不能放缓脚步。
所以我一开始就准备了那封遗书,也跟张过,会捐出入世观的收入。”
张天赐连连点头:“大哥说得对!”
萧风看了张家娘子一眼,见她虽然也点头,但显然还是有点心疼的,不禁苦笑。
“第二重原因,是私心:我既
然已死,张天赐最大的靠山也就没了,我担心你张家会有大难。”
众人都惊呆了,张家娘子更是吃惊的看着萧风,不知他何出此言。
“萧大人,白莲教已经被你灭了呀,严世藩也死了,难道还有谁会害我们吗?”
萧风苦笑道:“害你们的不会是这些人,而是朝廷中人,甚至是万岁。”
这下连张天赐都惊呆了:“大哥,咱们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从不坑蒙拐骗,从不挣昧心钱,朝廷为何会害我?”
萧风叹了口气:“天赐啊,当年的谈新仁是京城首富,他有多少钱?
全部资产大概五十万两吧。短时间内,三十万两银子的现金流,就把他压垮了。
现在咱们有多少钱了?你知道吗?你算过吗?”
张天赐在心里估算起来,这个还真不好算,实在是他现在生意的盘子太大了。
谈新仁巅峰之时,也不过是在全国几个有名的省城首府有分号,可张天赐现在的分号都开到县城去了!
张天赐还在心里盘算时,张家娘子轻声开口道。
“各商号现银加起来大概有一百万两,各地商铺产业都按半价折算,也能值一百万两。”
萧风点点头:“不算入世观,天赐商号下的各类产业,一年能赚多少钱?”
张家娘子的声音更小了:“这两年来,每年能赚二十万两左右,今年应该会更多。
醉仙楼的加盟店一直在增加,营造队的规模也在扩大,水师的造船厂、关
东的农耕区建筑,都是咱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