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气蒸云梦泽
遮目亭旁。
细雨之中。
明明是熟人相遇，寒暄心安的场面。
可某白毛丫鬟的话语一问出口。
场上默契般的陷入一片寂静。
燕六郎察觉面前的数道目光全都向他投来。
薇睐姑娘，闺名不传的苏家小妹，包子脸小丫鬟……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目光，来自那位薇睐姑娘的背后。
是一个相貌清秀惹人怜爱的女孩。
面裹紫纱的苏小妹忽然开口，打断了蓝衣捕快的话语。
下的没完没了。
然而引入眼帘的一幕，让欧阳戎疲倦脸庞一愣。
欧阳戎回头，朝一众汉子张嘴大喊，沙哑嗓音勉强盖过雨声：
苏裹儿没去看阿兄，侧目瞧了眼燕六郎旁边的烽火台，当即朝后者点头，脆声认可道：
“你家明府的安排没有错，布置的也很合理。
柳阿山等汉子，都已经开始光着赤膀在雨中劈竹了。
这位神女，真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若是耳朵屏蔽掉雨水冲刷周遭整座天地的声音，那欧阳戎眼前的这一幕，确实是大周文坛一位声名远扬的文人笔下“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壮阔仙境了。
只见主仆二人身后的山道上，空空如也。
燕六郎安慰道，岔开话题：
从云梦泽刮来的狂风大作，喜怒无常。
当时这些民勇队，是负责以工代赈的秩序，后续在和粮商、柳家等势力斗争时，也发挥过作用，和燕六郎率领的捕班一起，算是欧阳戎左膀右臂了。
这位苏家小妹朝远处上游的狄公闸方向微微颔首，转身带着包子脸小侍女率先离开。
虽然苏裹儿不太会安慰人，看叶薇睐勉强露出的笑容，与走路的魂不守舍就可以看出来了。
“有……有阿山兄弟在，薇睐姑娘无需担忧。”
前日晚上，柳阿山来到梅林通报水位异常后，檀郎奋不顾身的冲出了家门，已经两日没回来了。
欧阳良翰喜欢这种？
同在一把伞下。
他手掌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继续挥舞柴刀，与周围的柳阿山等民勇青壮们一起劈砍竹子。
袖子下的手指揪在了一起。
“小姐，等等奴婢。”彩绶小跑上前撑伞。
还有雾。
彩凤山没有龙背山这样的大片竹林，但是沙土石头极多。
特别是被蝴蝶溪穿流而过，夹在云梦泽北大门泄水口与奔流长江之间的龙城县。
除了那天夜刚坐船来上游狄公闸时，在船舱里小眯了一下外。
“欧阳良翰现在是不是在狄公闸。”
眼下山上到处都是乱糟流民，灰色调的天色，雨水潮湿连绵不绝，一股阴霾自然而然涌上心头。
云梦泽不仅有水。
他抓着竹竿，从泥地里爬起，抹了把布满泥水的脸，就要继续。
苏大郎不禁张嘴:“阿妹，良翰兄他……”
关于眼下作为救闸主力的民勇队，其实都是当初城郊二十座赈灾营建立时，柳阿山在欧阳戎的示意下成立的，类似于民兵了，只不过换了个名头，避免触碰某些杀头的大周律法。
欧阳戎身子摇晃，摔了一跤，手滑的柴刀差点劈到小腿骨。
那边，眼下也有他安排的一众民勇青壮奋力劳作。
淋头的雨水汇聚成流，从欧阳戎的两鬓与下巴处，滴落到脚下泥地。
叶薇睐仰着小脸，脸颊满是雨水。
苏裹儿侧目打量了下这个稀有罕见的异邦白毛少女。
燕六郎：“……”
不过很快又平息了怒火，头微微作疼。
若不是早就向小师妹反复确认过天上没有什么天庭神仙，否则欧阳戎都差点怀疑，是不是天上的天河之水漏下来了。
后续欧阳戎冷静下来，亲自接手狄公闸，开始有条不紊的指挥起来。
“燕捕快无需内疚，既然是他叫伱留下，你和县丞做好后方该做的事，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助。”
二女低头跟在后面，有些心不在焉。
“只不过堵不如疏，狄公闸哪怕是新修的，也有最大的限度，能挡住多高的云梦泽水位，这场梅雨季最后的大雨又要下多久，一切都是未知数。
仅五日的倾盆大雨，不仅下的云梦泽水位高涨，还让九百里云梦泽上水汽升腾，烟波浩荡，一眼无际。
四面八方仿佛全是雨。
心思不少。
“老爷，喝口！”
叶薇睐与绣娘本以为他在大孤山，可是二女上上下下寻了一天，仍旧不见人影。
苏裹儿回头瞄了眼，放慢了脚步，与叶薇睐并肩，她目视前方，唇间安慰了几句。
一群乱七八糟的人挤在狄公闸旁的高台上，面朝水浪汹涌的云梦泽，举行祭祀仪式，投喂猪羊等牲口，企图平息所谓水底龙王的怒火。
约摸一炷香后，欧阳戎和民勇队带着劈砍收集的竹竿，陆续赶回了狄公闸上。
那边的汉子们，正在用沙土石块，填满沙袋，和他们一样，陆续运回两山之间的水闸大坝上。
趁着眼下狄公闸还能勉强撑住，开始准备重要的救闸物质。
欧阳戎深呼吸一口气。
一直旁听的苏大郎皱眉道：
前夜，欧阳戎刚抵达狄公闸，就发现留守水闸的官吏们毫无作为。
一拨在彩凤山那边装运沙袋与石块。
此时，欧阳戎摘下斗笠，狠狠丢在了脚边的泥地里。
“能有欧阳良翰，确实是龙城百姓之幸也。”
不过却不是和他们龙背山这边这样砍竹子。
说完，也不得摇晃水囊面露疑惑的柳阿山询问，欧阳戎把柴刀插进地里，转身走到后面不远处的山坡上。
“咦，薇睐姑娘呢？还有那个厨娘，去哪了？刚刚还跟在后面的……”
“县衙的宣传，只是抚民，阿兄勿要天真。”
……
四周万物，大雨磅礴，他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忙碌的昏天黑地的。
首当其冲。
“薇睐姑娘你们在东林寺住的如何？那间客舍正好是当初阿青一家住的屋子，她们熟悉……对了，可有缺的东西，我去与县丞大人说一声……”
只可惜，这些流传大周市井茶楼的类似“诗与远方”的美景期愿，却成毗邻的江州数县的噩梦。
欧阳戎两世都没见过这么大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