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过半,众人经过一个三岔路口,右方道边竖着个路牌,还画了个箭头,上面写着:
勋城。
勋城就是浡国的首都。
金柏看也不看这个路牌,依旧往前直走。
董锐好奇道:“那个路牌是什么意思?”
路牌的作用,不就是指路吗?为什么牌子指示往右走才是勋城方向,金柏等人却照旧直行?
“假的。”金柏这才指了指路牌,“发现没有,这牌子新造的。”
的确,路牌的木头虽旧,但上头的字却是新的,凿出来的木屑还没被路口的大风吹干净呢。
“我们上回走这条路,请了个本地向导。”金柏解释道,“这条商路周边有几窝山贼。他们经常把官道的路牌摘掉,又在岔路口竖起假牌子,误导行人和队伍偏离官道。”
外来的旅行者一旦上当,走进不知名的山路,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浡国不管么?这条也算是浡国的主路了吧?”
从首都到港口的官道,居然出现这种乱象,实是不可思议。
盘龙世界的泷川商路,虽然从前也被水匪打劫,但它路程很长,又正好挨着泷川,地理条件复杂,才催生出困扰西芰和玉衡城的难题。
但浡国这条商路长度不过几十里,居然就有好几窝山匪!
贺灵川就想知道,密度这么大,打劫工作不卷吗,山匪们靠路吃路能吃饱么?
“这条商路是内陆多国通往海边的必经之路,附近各国的商旅、货物想出海,不得不从这里走。浡国从这条路上赚了不少税银,据说平时还会派军队来回巡逻,维护治安。”金柏又指了指路边刚出现的盘山路,“像这种小道儿,他们一律不管。有人告状就是你自己不长眼,谁让你不走大路。”
贺灵川沉思:“难怪这里的物产运出去,价格高到离谱。”
雅国禁止向仰善群岛出口矿石,后者只能另找替代渠道。除了牟国,最好的矿石就来自闪金平原,提纯容易杂质少。
但闪金平原的矿石价格,比雅国要贵五成以上,这还是在无意外叠加的情况下。要是遇到封山、政变,甚至是巨鹿港被堵塞封港,矿石价格都会有波动。
现在贺灵川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矿贵了。
成本高啊,不确定的风险大啊。
要不是闪金平原这些地方急着卖矿换钱,人工又低廉,矿石的价格还能往上翻。
金柏点头:“所以大型商队一定会找向导和护卫队伴行。”
而这部分成本,最终还会体现在商品的价格里。
董锐呵呵一笑:“有官方巡逻,还这个鸟样?”
“这些年浡国也是运气不好,内外打了好几场仗,前两年还遇到蝗灾。我听向导说,浡王从上位以来推行过两次新政,但民生不仅毫无改善,反而让官员中饱私囊。浡王一怒之下又大开杀戒,处死不少官员。”
不是浡国不想管,是管不好。
一阵风吹来,董锐肩上的鬼猿忽然直起身来,努力嗅了几下,然后就跳到就近的树枝上,一路荡走。
董锐和贺灵川就停下来等它。
约莫十几息后,鬼猿又荡了回来,附在董锐耳边叽叽叫了几声。
这猴话只有董锐和伶光能听懂。
董锐翻译:“它说路边这片密林深处,也就是五十丈外,有十几具尸骨曝于野,都已经腐烂。还有几条野狗在那里吃饭。”
众人也不往里走,继续赶路,金柏道:“那就是走错路的下场。我雇来的人说,有些本地向导要价很低,其实跟山匪沆瀣一气,故意给商旅指错路。这样山匪打劫之后,也会分他们一杯羹。”
“会请这些黑导的,都是没什么钱的小行商,人数也不多,正合盗匪之意。”
“甚至路边有些客栈也是黑店,给客人放药洗劫一空,或者把妇孺绑去卖钱。所以,走这条路最好不打尖不住店,直接赶到目的地。”
贺灵川听着,却想起了鸢国。
当年他随贺淳华的军队从黑水城走到敦裕,一路上也见过无数人间疾苦。
山匪、黑店、流民、荒村,一应俱全。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又道穷生歹意,看来哪里都一样。
这里的山匪敢在官道主路边上直接杀人,当年仙灵村里的悍匪败寇也追着贺淳华几百人的正规军,跑了几十里山路呢。
相形之下,百列、庆国地盘虽小,却富庶得多,也太平得多。
众人正说话间,路边的茂林突然有人大喊“救命”,声音稚嫩。
紧接着一个矮小的身影冲上大路,就拦在众人马前。
贺灵川等人早就听见踩断树枝的声音,有意控住座骑,否则这人鲁莽挡马,怕不是要被马蹄践踏!
再一看,是个四五岁的男童,粗布短衣上两个补丁,但模样生得周正,脸蛋上全是被树枝划出的血痕,额角上还磕出一大块乌青,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救命!”贺灵川的座骑一让,他又要上来扑马蹄子,“救我爹娘!”
贺灵川拍拍马儿脖子,让它稍安勿躁,一边问男孩:“你爹娘在哪?”
“他们要抓我!”脸上的泪和血混在一起,男孩往身后指,“他们抓了我爹娘!”
林子里簌簌一响,好像又有脚步声,但没人出来。
贺灵川循声看了一眼,手腕一抬,袖箭嗖地一声就出去了。
下一瞬,林子里响起一声惨叫。
董锐肩上的鬼猿立刻跳进林子里。
也就三五息后,有个人被扔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好滚到贺灵川马下。
想来这人追孩子追到路边,见贺灵川等人高马大,不敢出来。
他腿窝上扎着一支短箭,起身就不痛快了,被贺灵川顺手摸出的腾龙枪抵在咽喉上,一下就不敢动了。
贺灵川问他:“这孩子父母呢?”
这人小心翼翼往林子深处一指:“那、那边。”
“还活着?”
“活着活着!”劫匪赶紧道,“我们没伤他们性命啊!”
马背上的伶光插话:“你追这小孩做什么?”
劫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金柏在一边抱臂道:“想来是要抱走幼儿卖钱。”
贺灵川再问:“你们有多少人?”
“五十……”
话音未落,枪尖一晃,在他肩膀扎了个洞。劫匪大叫:“十六,我们一共十六个人!”
话音刚落,他就被一枪穿喉,前进后出。
贺灵川抖掉枪上死人,轻描淡写对金柏道:“诸位稍候,我去去就来。”
这位翻云使好枪法啊,金柏抱起男孩放在鞍前,点了点头:“好。”
贺灵川和董锐策马奔入林中,不出七八十丈就赶到事发地点。
这儿是一处缓坡,距离大路其实不远,只是树林太密,呼救声传不过去。
受害者是一小队行商,七男一女。男的都被绑缚在地,女的被按在地上施暴,大概就是男孩的母亲。
另一名劫匪已经在解裤腰带了。
距离还有十丈,贺灵川拔出浮生刀,顺手投掷出去。
那道寒光打了个旋儿,擦着树缝就过去了,连个叶片都没伤着,却从施暴的劫匪颈上划过。
大好人头高高飞起,鲜血溅了妇人一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