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迁都之兴盛与否,不在于内因外情如何,在于可否制衡臣属,滋养百姓,增强国力。盘庚迁殷此三点皆有,故为之兴盛,平王东迁此三点皆无,故为之衰败。”
说着,谯周捋着胡须,笑眯眯地瞧着吴房,看其是否心服口服。
出乎他意料的事,吴房不愿服输,继续说道:“夫子所言迁都之论,房深以为然。夫子饱读经书、善解谶语,不知夫子可知代汉者,当涂高之语,此语又当为何解?”
谯周皱着眉头打量了几下吴房,这小子什么话真的都敢问。也就在这武担学宫之内可以光明正大的说,毕竟陛下允许众人在学宫内随意发言,不以言行论罪,否则自己真想要好好教训这家伙。
谯周也不客气了,嗤笑一声,说道:“此谶语不过是前汉之时流传于世上之语,昔孝武皇帝闻天下之事,感叹所言: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
“《春秋谶》亦有言:汉家九百二十岁后,以蒙孙亡,授以承相。代汉者,当涂高也。以此来看谶语流传于世,众说纷纭,然今之众人得其语,而不得其意。”
“或如公孙述自以为得势,国号‘成家’,与世祖辩此谶语,却为世祖所败。亦或是袁术,袁公路,其自以为得乎其名。公路为途,途者,涂也;遂割地称帝,然依旧死于非命。”
“今时逆魏,自解涂高,像魏也;何为魏,两观阙是也;故当涂高者谓之为魏,不过又何以为信乎?其结果不过与公孙述、袁术相同,国灭人亡,被我大汉所败。”
吴房咬着牙,继续追问道:“敢问夫子此以为此谶语当如何解之?”
谯周抚须微思,说道:“此谶语众人皆晓‘代汉者,当涂高’,却未深知其本意也。若按武帝所言,‘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其有六七四十二之语,因而大汉须传四十二帝,方才被‘涂高’者所替,今大汉至今不过二十五帝,还有十七帝,故大汉应当再兴。”
两汉有二十九帝或有二十四帝之称,其根本在于对两汉少帝的划分。如汉惠帝以后吕后掌权,陆续立三岁的刘恭、刘弘为帝。及吕后死,群臣诛杀吕氏,迎奉代王为帝。按照礼法来说,此二位不在帝位当中,但若要硬算也能算入汉帝当中,故才有二十九帝以及二十四帝的区别。
谯周巴不得汉家多延寿几年,因而把他此前所说的二十九帝改为二十四帝,重新解释一番。至于如何四十二位皇帝传够了,大汉还没灭亡就不关他谯周的问题了,他只要负责当下的舆论进行反驳。
“若按《春秋谶》解之,汉家当有九百二十岁方才亡之,被‘涂高’者所替。今汉家治世不过四百余年,还当有五百岁之寿。无论如何解之,我大汉必然再次中兴,广治天下。而此次迁都,当乃我大汉盛世之始也。”
“何如?”
吴房红着脸不敢应答,只得唯唯诺诺。
“哈哈!”
谯周将书籍收好,笑着走出学堂。自他研究谶语开始,这个难题就常困扰着他。是故他遍寻典籍,为得就是找出有利于大汉的解释。如今勐然发现,随着国力的强盛,此语轻易便解,或许这就是大汉复兴所带来的buff。
当他拿此解释给刘禅看时,本以为天子会不满汉家无法永治天下。却不料天子见之内容,反而欢喜。其感叹言:“朕之天下能有三百岁便足矣,若能有五百岁,朕当喜之,届时只恐大汉需再次中兴方可。亦或是十七帝之言,去朕一帝,当还有十六帝,朕亦足之。”
对于天子的豁达以及对世事看得透彻,谯周无疑是敬佩万分的。加之其与天子为友,谯周对天子的好感极高。是故常年吹捧天子,将其比喻为在世武王,将诸葛亮比喻为姜子牙。
而刘禅对于谯周的吹捧或者说是舆论攻势,颇是受用,常在暗地里支持,让他担任上了武担学宫的副祭酒。如刘禅所愿,武担学宫渐渐地也成为了大汉向士人宣传大汉政治思想的主要渠道。
不过的话,武担学宫以学术为主导的讨论性质仍是不变,诸经学之士,不仅可在朝中任职,也可以兼任讲师,宫内所说言语不以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