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者,篱也,昔太祖皇帝分封藩王,原为大明初创,四海不宁,惟恐龙驭宾天之后,新君不能御侮外敌。故将成年庶子分封各地为王,驻守各处要害,拱卫中原腹地。一旦有敌来袭,各地藩王可起兵相助,如此江山无忧矣。」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太祖皇帝宾天之后,威胁朝廷的恰恰是这些拥兵自重的藩王,他们不但没起到藩篱的作用,反而拥兵自重,渐渐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以至于建文帝登基之后,不得不即行削藩。只可惜建文帝太过急切,藩王群起反对,成祖皇帝趁势而起,遂有天下。」
「成祖之后,为防藩王造反,朝廷夺了他们的兵权。」
「虽然没有了兵权,但身为朱氏亲族,各地藩王依然有镇守地方、安抚、爱民、心系天下、为陛下分忧之义务,这也是他们不事生产,朝廷用爵禄供养他们,让他们锦衣玉食,一生无忧的原因。」
「但事实呢?」
「藩王们醉生梦死,欲壑难填,不但不知道爱民、安抚,而且大肆剥削封地百姓,兼并土地,强买强卖,迫得百姓流离失所,碰上大灾大害之年也依然不知道收敛,甚至是变本加倍,只为积累财富,他们心中,根本没有天下,更没有百姓,这样的藩王,早已经不是藩篱,而是大明的恶疾!」
「这其中,最有钱,最恶劣的就是河南的福王,至于咱陕西的秦王,也不妨多让。」
「十三年,关中大旱,人相食,官府拿不出银子赈灾,只得向秦王暂借。可秦王却一分不借,任凭陕西官员在府门前长请不起。」
「秦地如此困苦,百姓们已经活不下去,如果不能有效赈灾,必然会再一次的引发民变。可秦王却跟本不管这些。」
「一分不借也就罢了,万万没有想到,秦王竟暗中假他人之手,趁机收购百姓的良田,大***!」
朱春开始说的还算平静,但说着说着,就变的激愤起来。
「可恶!枉为王爷!」
尤振武也忍不住拍了一下石桌---其实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没有人敢公开提出罢了,作为穿越者,或者说,作为历史的受害者和悲伤者,尤振武的感受一点都不亚于朱春,某种意义上甚至还要胜过朱春,因为朱春并不能知道,接下来的山崩地裂,天翻地覆。
「于是那天夜里,我潜入秦王府,原本想要手刃秦王,一把火烧了这不公不义的秦王府,但那贼护卫森严,没有机会,最后,我只能取了那方铁卷,以为惩戒。」
「铁卷是圣物,原本以为,以今上察察之君的过往,一定会严责秦王府,不想最后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轻易得就让秦王那贼过关了。」
「那次之后,秦贼对王府的防备越发森严,我数次潜入都没有机会,以至于让那贼苟活到了今日。」
最后,朱春恨恨的叹息。
尤振武心中却是敬意---王府守卫何其森严,杀王更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朱春这是何等本事,何等的胆气?
朱春目光冷冷直视尤振武:「这就是我盗取铁券的经过,你是朝廷的四品佥事,有缉贼之责,现在就应该缉拿于我。」。
尤振武起身,肃然抱拳,向朱春深深一辑:「恨没有大侠的本事,不然那秦王府,我也想要去走一遭的。」
朱春面色依然冷峻:「你不缉拿我,如果传出去,让他人知道,这世袭的千户,怕就是没有了。」
「大侠为国为民,连命都不要了,我还惜一个官吗?」尤振武直起身,平静回答。
两人四目相对。
朱春目光如刀,尤振武平静如湖。
终于,朱春脸色的严峻,慢慢消去,微微点头:「不愧将门之后,请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