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那么我来说说我的理解,”塔姆晃了晃魔杖,“我认为,这个故事是对决定论的隐喻。”
“决定论……”
“大部分基理世界的生命都笃信决定论,假如你了解了所有涉及某种即将发生的事件的因素,那么你就可以精确地预测到这一事件,相反,如果发生了某个事件,就可以认为,它的发生是不可避免的。
有其因必有其果,世界的运行都是由确定的规律决定的,基于这一点,不同基理世界的文明逐渐发展出各自的‘科学’,从宏观到微观,不断探寻更深层次的规律。”
李凉点头。
确实如此,科学不就是人类不断自问“为什么”,并且寻求答案的过程,如果因果之间的关系不存在,决定论是错误的,那么,“为什么”本身就没有意义。
如果科学最终得到的答案是“不为什么,到此为止,就这么发生了,没理由”,想必所有科学家都会疯了。
“回到故事,你第一次得出结论,输赢取决于按下按钮的时机,隐喻你认识到了决定论。第二阶段,你发现输赢与你的操作没关系,取决于轮盘机本身的规律,隐喻你开始探索世界运行的规律。第三阶段,你短暂获得了胜利,就像人类自认为掌握了宏观世界的法则,而再次输光,隐喻你意识到宏观之外,还有更深层次的规律,直到最后,你看到了轮盘机的程序,隐喻发现了世界的本质。”
听完塔姆的讲解,李凉眉头紧锁。
这么分析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缓缓问道:“灵理世界相信决定论吗?”
“你发现了关键所在,”塔姆笑道,“首先,阿其路严格遵循着决定论,这一点毫无疑问,即便在灵理世界也是如此,但,耶其拉,贝来亚,阿希亚三种存在方式并不遵循决定论,而是永恒存在,正是由于这一点,导致灵理世界的规则复杂多变,基理世界的‘科学’难以归纳总结。
比如,即便你在阿其路中死亡,你在耶其拉,贝来亚,阿希亚中依旧存在。
这也是魔法与道术占据主导地位的根本原因,‘科学’不足以解释灵理世界。”
“明白了,”李凉点头,“然后呢?”
“令我不解的是,如果你确实参与了众神间的战争,甚至曾经比肩众神,你应该清楚,决定论只局限于阿其路,这个隐喻故事本身没有什么意义,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你为什么要讲这样一个故事”
李凉沉默片刻说道:“我觉得……这个故事可能不是这个意思。”
“喔?说说你的看法。”
“可能确实分成这几个阶段,但每个阶段代表的是另一种意思,更简单,更直接,”李凉想了想,“大概……第一阶段我发现我能控制游戏的输赢,第二阶段发现游戏的输赢跟我自己没关系,第三阶段赢了钱,我觉得自己战胜了机器,结果转天又输了,才发现输赢其实一直被老板控制着,最后发现……其实老板的选择也没有多少。”
“喔,我想我明白了,”塔姆点头,“这是对神的隐喻,老板代表神,你最终发现的,是众神的真相?”
李凉张了张嘴,犹豫道:“可能……吧,我,不知道。”
“很好的思路,”塔姆搓着唇边的胡须笑道,“让我们接着看吧,正是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中,我意识到,苏醒的是恢复记忆的你。”
李凉点头,轻点播放。
进度条继续,画面中的他却低着头,始终看着手里的照片。
塔姆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这个故事是你对决定论的隐喻?”
这时。
他猛然抬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要相信我。”
画面静止了几秒。
塔姆声音平静:“我相信我所认识的李凉,如果你是,那么告诉我,狡诈之神在哪里?”
“嗬嗬……”画面中的李凉忽然笑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胸口,“相信我。”
接着,他将一根手指缓缓放在嘴唇上。
“嘘……”
最后,他慢慢低下了头,仿佛陷入沉睡。
几秒后。
塔姆轻声喊道:“李凉。”
画面中的他抬起头问道:“嗯?结束了?”
视频一黑,回到了最开始的画面。
“喔……”塔姆肃穆道,“你反复强调让我相信你,并且在我问出狡诈之神在哪里时,指向自己的胸口,我认为,这是一个暗示,表示狡诈之神被你禁锢在了身体中。”
李凉怔怔问道:“那‘嘘’呢?”
“或许表示他出于某种原因,无法坦诚地说出一切。”
“不对……”
李凉摇了摇头,心跳莫名加速,有一种感觉在脑海中隐约闪现,却难以抓住。
于是,他重新播放了视频。
这一次,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画面,尤其盯着自己的表情。
直到最后。
画面中的自己缓缓低下头时,他猛地瞪大眼睛,颤抖着伸出拇指和食指放大画面,对准了自己的脸。
画面中的他脑袋垂了下去,眼珠却转向了镜头。
昏暗中,那个低斜的眼神晦暗不明。
这一刻。
李凉脑袋轰的一声。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要相信我。”
这句话是……他对自己说的。
“塔姆……”李凉陷入莫名地愤怒,“给我卡吕普索薄纱,唤醒他,告诉他,不管用他妈什么办法,把所有事情都他妈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说不出来写下来,写不出来画下来,不是他妈的比肩众神吗,玩呐?打灯谜呢?操!”
塔姆愣住了,片刻摇了摇头:“我理解你的心情,真相就在眼前却不得而知,确实令人痛苦。”
“再试一次吧,”李凉胸膛起伏,“已经醒了两次,再醒一次估计没什么关系。”
塔姆叹息道:“如果你依旧拒绝透露秘密呢?”
李凉目光坚定。
“好吧,”塔姆接过摄像机打开摄录,递给了萨隆,接着,再次将装有“卡吕普索薄纱”的金属酒壶打开一道缝隙。
一缕灰色的薄雾飘进李凉的鼻腔。
在失去意识的一刻,李凉低着头,喃喃道:“至少……至少告诉我,小爽……是不是还活着。”chapt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