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他有着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文明的记忆。他比这个世界的任何同龄人、乃至于任何短生种都更具智慧。那是两个文明碰撞之时迸发的火。

他越是吸收地上人的苦痛，反而变得越是迷茫。如同来到了看山还是山的境界，在知晓太多之后反而无处下手。

原来他早已陷入了傲慢自大的深渊，并且还不自知。他放任空岛陷入混乱，等人们感受到苦痛之后再行回归——这样的行为，直接目的是为了获得领导权；而根本目的是为了带领人们拯救世界。

“哎……”

人类是具有历史修正力的。但假如这个世界存在一个无法抗拒的伟力，就有可能消弭某个方向的修正力，经由时间的堆砌，最终就会偏离正轨——进入“朋克”的世界。

不管如何思考、如何推演。

祝融曾对罗素坦言：“根据我们的研究，是因为太阳系所在的本星系泡都被上了锁。这是一个足有三百光年范围的空洞，在这片区域内时空是无法扭曲的。这应当是那个将‘幻梦’封印到地球内部的文明做的事。

但它并没有显露出外部的星空……而是变得一片漆黑。

但就在这时，他却突然发现——在某个方向，一艘巨大无比的舰船昂起头来、飞速撞向了穹顶！

罗素抬起头来，有些迷茫的看向天空。

罗素的思考就卡在了这里。

“万一有文明被幻梦感染，它们穷极一生也跑不出来。但这里又必须存在文明，因为幻梦只有被养在形成了社会的智慧生物的梦中，这种安逸环境之下才能保持沉睡。”

下一刻，赤红色的流光遍布整片夜空、随即完全隐没。

牧民近乎虔诚的跪坐在一旁，看着自己恢复健康的儿子喝着天使大人递来的羊汤：“更幸运的是，我能在大卫病死之前遇到您……我前几日就隐约感觉到，大卫恐怕时日无多了……全靠您，拯救了我们全家！果然传说是正确的，会有从古代归来的天使拯救这个世界……”

可若是有人站出来指引——他难道能永远正确吗？可如果他不能永远正确，他又在何时才能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正确了呢？一时的正确，在时光流逝千百年之后，它仍然还是正确的吗？

罗素曾经的计划是让自己暂时离开幸福岛……让人们看看如果没有自己，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从而提高“群青”的地位和话语权。

于是，罗素这时才骤然醒悟……

若是直接放任不管，恐怕世界只会就此毁灭。毁灭人类的，只会是人类自己。

在这片大地上，得病后得不到医治是非常正常的。因为安瓿生物医疗不会光明正大的卖给他们药，偷运过来的少数药品完全不够使用、种类更是稀缺。常人想要得到药品，就要顶着辐射和诅咒，去挖掘那些百年以前、甚至千年前的遗迹。

之前卡玛尔瑟在临死前发下的誓言，突然在罗素脑中回响。

他第一眼只能认出，那并非是祝融——随后他意识到，那应该是库伯勒。

罗素骤然睁大了眼睛，愕然望去。

通天彻地的声音传来，那恐怕是全人类第一次听到“天空”说话。

——整个世界，陷入到了永夜之中。

他为何能确信自己永远是正确的？他为何默认这个世界需要他来拯救？

他为何自然而然的，将自己认为是这个故事永恒的“主角”、天命的救世主？为何会想当然的认为，自己将会永远伴随着这个世界——将自己视为这个世界的神？

因为他的特殊性吗？因为他是“异界之人”吗？因为他背负着黄昏之名吗？

但他已经拒绝了成为黄昏种的宿命，又为何坦然接受了这份基于“黄昏”而存在的特殊性呢？

“来，孩子。”

华明舒无奈的笑笑，温和的说道：“我又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我也不过是凡人，能拯救的也只有触手可及的人。我永远也不可能拯救所有人。

“您真的很了不起。”

可如今，这个世界之所以会变成这般模样……也正是因为那八十四人。

——而自己，已然踏入了危险的边缘。

那是圣秩之力！

罗素看那图案非常眼熟。那正是乐园鸟觉醒圣秩之时，她背后探出并隐没于虚空中的数据光翼。

否则罗素与教宗、与巨龙、与那八十四人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

世界仍在循环。

【我，‘对立的婚姻’卡玛尔瑟。以人类的先行者、看护者与守护者之名起誓……】

而如今，他们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这个世界并不属于巨龙，也不属于精灵。它同样也不应该属于拒绝了自己黄昏本质的罗素——这是属于普通人的世界，它就不该有一个超然的神皇来给予永恒的指引。

那天空之上的太阳与灰色的云，原来只是贴图！

他得了肺痨，又找不到抗结核药。眼看着就已经快不行了。

“——警告。”

“而这片行星带的设置，就是让人类逃不出去。而能逃出去的，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在森林中，为了不发生火灾蔓延整座山。会人为砍伐、空出一些树木来形成防火带。而地球就在这片防火带中。”

如果说，这个世界只是离开他一人，就会自我毁灭——那难道不是说，它现在已经到了该灭亡、更迭的时候了吗？

大厦将倾。

一路全靠向着其他村民打听“天使大人”离开的方向，能够活着找到华明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运气好。如今已经到了秋猎的季节，辐射兽陷入到了狂躁的时候。带着这么多的鲜肉跑在外面，那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罗素这种行为的本身，就是“牺牲少数人来拯救多数人”。

那无异于以命换命。

他点了点头：“我记住这话了。”

“灰穹”不断发出喧嚷的声音。

假如说这个世界真正属于所有人，那么就应该让所有人共同解决世界灾难。可就连这样的号召都不可能完成，因为并非所有人都希望拯救世界……更不是所有人都对未来满怀希望、甚至有人并非站在人类这一边。

在太阳与云的图层短暂消散之时，密密麻麻的电子单元显露出来。它们笼罩在透明而坚固的外壳之中，随着红色光芒的注入、逐渐变得明亮。

而祝融给出了详尽的回答，显然是巨龙们早就讨论过了这个问题：“根据我们的研究，哪怕你们人类死了个干净，幻梦恐怕也会催生出新的智慧文明。如同它授予了你们个体之间的差异性、给予了人类‘自我’与‘群体’之间的认知差。从这个角度来说，幻梦就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它没有创造地球、也没有创造人类，但是它创造了‘社会’与‘文明’的基础。

它内部的投影彻底熄灭，就像是关掉的显示器。

再差的秩序，也胜过没有秩序的荒野；再差的文明，也胜过被忘却的文明。

听到这话，华明舒微微顿了一下。

每个人都是幻梦的一部分……甚至连教宗、以及罗素，都被幻梦所感染，变得偏激、变得傲慢。这种改变由幻梦而起，但就算罗素封印了幻梦，这个世界也不会立刻变好。

男人重复道。

他变得急躁而激进了起来，在各空岛的矛盾开始激化之时，选择了绑架全人类！

——要么，接受并不完整的赛博飞升技术，立刻将自己的意识上传。

——要么，就在永夜之下，接受那注定到来的、缓慢的死亡！

四千五百字的二合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