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过去,他还在那搞破坏。”他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
宁执正欲往前冲,善解人意的吴沂拽住他,把腰间的菜刀解下递给了他。宁执口上喊着“罪不至死”,吴沂却连声道“刚磨好的”。
盛情难却之下,宁执推脱不了只好挥起亮闪闪的菜刀冲上了街,直奔城北山坡的野菊花丛。
“年轻人做事就是雷厉风行啊。”这名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的短须,本打算跟那个乖巧吃馒头的丫头搭话,谁知一道风刮过,姑娘也跟着消失了。
还有那渐行渐远的嚎啕哭声……
傻姑娘在吵闹的人海中追逐着那个举着菜刀的男人,她不想,她十分不想被这个男人抛弃。
她不傻,她知道,只要跟着这个男人,自己就能有吃的。
男人跑,她也跑。男人拐弯,她也拐弯。
终于等到宁执在一片山坡前停了下来,她也停住脚步,安静地站在那继续吃馒头。
山坡上开了一大片菊花,花丛旁的柏树下是宁执与好友经常谈天说地的地方。宁执张望了许久,并未发现菊花丛有任何异样。
直到他走到树下,换了个视角之后才看到花丛里躺了一团裹成长条状的棉被——心里突然噶噔一下,莫不是杀人抛尸?
靠过去的步伐慢慢放缓放轻,踩陷进去的软泥黏在脚边,冰冷刺骨。
宁执却又不禁想起,倘如是抛尸,为何要用棉被裹着呢?
离这团棉被愈近,宁执也就愈发好奇。忽然棉被的靠近端动了动,一只大脚板顶了出来。
恰巧此时又隔得近,竟直接戳到宁执的鼻梁。“棉被”传出一阵闷哼,宁执愣了半晌,一股难以言明的气味以极其狂野的姿态探进他鼻孔。
直到那团棉被慢慢展开,宁执没去跟坐起来的某人大眼瞪小眼,而是求饶一般退出花丛。因为对他来说,将自己的身体吐空去抵抗浓烈的气味远比考虑当下的事情更重要。
嘴里苦水酸水混合的味道,宁宁执许久许久不能忘怀。他艰难地跟坐在棉被上的洛乾打了个招呼,从此离开这片伤心的花丛。
洛乾沉吟了好一会,才尴尬地回应了一句:“……宁执,早啊。”
棉被还是昨晚睡的那一床,他甚至还能看到自己的破鞋子也裹在里面。所以该如何评价那个人?那个趁他熟睡把他扔到野外、裹上棉被的男人?洛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竟变成了一个入睡后可以任由陌生人摆布的人。
可以说是贴心,也可以说是……洛乾身上最值钱的东西都不在了:玉玦、绸包、守元剑。
他也决定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背上这团满是泥渍的棉被。
走在宁执身后的时候,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那个,你拿着菜刀干嘛?”
“啊?我昨天找了你好久,以为你被哪个流氓劫色。”宁执紧紧皱起眉头,头也不回道,“所以就地捡了把菜刀,起威慑作用。”
“挺新的、谁家的啊,居然不要了。”
“是啊,哪个傻冒居然把这么好的菜刀扔掉。”
“是……哈啾!哈啾!哈啾!”洛乾捂着夜里被风吹痛的脑袋,将这个老流氓的所作所为暗暗记在心里。宿醉袭上,勉强稳住摇晃的身子,他还能走。
再次回到街上,因嫌弃这菜刀碍事,洛乾便提议用菜刀来换吃食。
宁执也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当即付诸行动。
串了几家门,愿意交换的基本没人。一来三人都是破破烂烂,二来交易的筹码谈不拢。没人愿意用自家辛苦储藏的粮食来换一把多余的菜刀。
去找林执年的提议则被宁执一口否决。
他宁愿见不到林执年,也不要教她看见自己的落魄模样。信誓旦旦要去三里村拯救村民于水火中,却在半路被一个莫名杀出的人赶下山。
再不能换到粮食,他就决定直接过去。
可老天爷仿佛能感应到他们的苦难一般,在那个拄着竹杖走路的老乞丐出现时,宁执与洛乾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又生怕认错一般盯着来人而不出口。
可这怎会认错呢?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神,老而不衰的气势,又是路边随便一个乞丐能有的?
果不其然,老乞丐径直走到了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