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黄东来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和这些佐原众所处的位置之间,正隔着那神明巨大的身体。
除此之外,即便在佐原家的各种典籍记录中,也从来没有关于“神明”会说话的记载;那些自称与“神明”进行过沟通乃至达成交易的先人,也没有任何关于“神明”说话声的描述。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黄东来被那“神明”庞大而怪异的身躯吓了一跳,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此刻他能这么有把握,是因为他很清楚:所谓“祭品必须纯洁”从来都只是祖上来为了维持祭祀才添加的规矩,实际上,在必要时,任何佐原氏的血脉、无论年龄、性别……都可以是祭品,如有必要,身为家主的他牺牲自己来维持祭祀,也是可以的。
“宗……宗我大人……对不起……”
像“山谷背面的峭壁顶上有个人,他刚好在此时此刻借着火光第一次看到神明,这才脱口而出喊了这么一声”这种假设,他们第一时间肯定是想不到的。
“如果茂已经失去了‘纯洁’,那再将他强行作为祭品的话……”
说罢这句,佐原茂便从轿上下来,踏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因为这水位比他的腰还高一些,而且他穿的和服并没有多厚,很快他就冻得浑身哆嗦。
可对黄东来来说,这可是头一遭啊。
可眼下对方突然蹦出一句语气宛如吐槽的“这什么玩意儿”……这什么玩意儿啊?
要形容的话,这一幕就好比是有个虔诚的基督徒某天终于见到了上帝,结果上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whats up bro?”
“谢谢……宗我大人。”茂眼见宗我似乎不再追究他的“错误”了,登时心中就充满了感激和感动,准备赴死相报。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并非是通过视力或其他任何一种五感而获得的,它难以描述,却又极为真实和强烈,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人,名叫佐原茂,今年刚好十六岁,而他的身份,想来很多人也猜到了,就是这次祭祀的祭品……
下一秒,湖上谷内,那些正要开始祭祀的佐原众耳畔便听得:“这什么玩意儿(なんだこれ)……什么玩意儿……么玩意儿……玩意儿……意儿……”
站在后者的角度上,这声怎么听都像是“神明”自个儿喊的。
“不……我……我不能……”但看起来一脸懦弱的茂,这时却抬起头,拒绝了说出对方的名字。
纵然在面对妖魔邪祟时,黄东来也从来没遇上过这种超越五感维度的怪异现象,又赶上他这会儿刚“卸完货”提上裤子,两腿本就有些发软……
身为祭品的佐原茂在这种情境下道歉,那大概率就是他因“神明”刚才的那句话而心虚了,而他心虚的理由,或者说祭品本人能违反的“规矩”,无非也就一条。
列位,您可别觉得,黄东来这一嗓子把自己的位置给暴露了。
“啊——”突如其来的坠落感愣是让黄东来摆脱了“僵直”状态,但他也立马因惊慌而吼出了声。
喊着喊着,他的身体也已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动了起来……
很显然,佐原宗我是一名很有威信和人望的家主,而这其中,对他最为忠诚的那个男人便是……
这一瞬,在场的其他佐原众,甚至是身在崖上的黄东来,都同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有某种“非常巨大的东西”在凝视着我。
“这……真的没关系吗?”
佐原宗我是在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被允许来观看祭祀的,今年他五十多了,这是他第四次参与祭祀,也是他第一次作为家主来主持祭祀;在他这五十多年的人生中,唯一一次听到“神明”发出声音,还是上次献上烲龙璧的时候,即本卷开头“神明”发出的那次低吟。
“这样啊……”佐原宗我的神情越发冰冷,“那好吧,你不愿说也没关系。”他顿了顿,转向众人,略微提高了嗓门儿,“祭祀照常进行。”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但既然宗我大人都这么说了……”
这回,迎接他的无疑是沉默。
黑夜之间,崖下的谷中有一片火光出现,自然是引起了黄东来的注意,他俯视而去,当时就从高处看到了谷内那个被火光照亮的庞大怪影。
的确,他也只有把那身形庞大的神明当作肉垫,才能让自己几乎不受什么坠落伤害的降落。
而这时,天上那轮被乌云遮了许久的月亮刚好也露了出来。
月光,将这湖上谷照得如白昼一般。
谷中的佐原众听到那声撕裂夜空的大吼时,纷纷抬头,随即他们便见得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用他那沾满了大粪的双脚,螺旋飞踹向了他们供奉了五百多年的“神明”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