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则正在猜测这是哪家宗室,既然是从城外进来,那自然不是周王了,作为亲王,周王不奉旨是不能出开封城的。郡王这里倒有几十家,不知是哪家王爷。他纵是宦游多年,也只在西安述职之时见识过秦王出行的排场,声势与眼前所见相比似乎也有所不及,听得李修竹出声,眼光也望了过来。
见二人望向自己,李修竹倒有点不好意思了,道:“按这仪仗规制,应该是位亲王殿下,但......”说话间犹疑不定。
原来李修竹是开封本地人,每年周王在清明节出城祭祖的场面也见得多了,认得这是亲王仪仗,但此时不过二月初春,离清明尚远,断无此时祭祖的道理,而眼前车仗却分明是从城外进来的,此事却是蹊跷。
“但周王殿下此时并未出城,对吧?”吴为接过话头,他视力极好,已远远瞥见队列中央一面大旗上似乎有个“福”字,心中一凛,定睛看时,确然无误,不禁脱口而出道:“遮莫是福藩?”
李崇和李修竹顺着吴为的指点也看到了那面旗,都是微微点头,心中却均是老大诧异,若眼前真是福王,倒真是一件大奇事,按照大明“二王不相见”的祖制,福王与周王都是亲王,照理说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无论如何他也不应出现在这开封城内!
说起来这规矩还是永乐皇帝定下的,他本人当初就是和自己的亲弟弟宁王相约造反,夺了侄儿建文帝的天下。有这么个缘故,他自家对亲王之间互相勾连就分外忌讳,对这一条规矩是三令五申,违者惩治极严,动辄免爵除国,令人闻风丧胆,因此有明一代,违反这条祖制的当真是闻所未闻!
况且福王是万历皇帝的儿子,崇祯皇帝的亲叔叔,而周王是国初时分封的太祖亲藩,两人虽均是贵为亲王,于皇统上来说与当今圣上的亲疏关系那是天差地远。两人实际上只不过是已经隔了十来代的远房亲戚而已,血缘上论起来已然隔得极远。这也就是在天家,若是在民间,两边早出了五服,压根就不算一家子了。
按照封建社会的宗法体系,福王可是今上的亲叔,母亲郑贵妃身份又贵重,若是崇祯皇帝无后,他这一系就是皇位最近的继承人!这个概率说起来当真不小,与子孙繁衍的宗室不同,大明皇室一脉历来子嗣艰难,有好几个皇帝都少子甚至无子,比如明武宗朱厚照无后,只好由他的堂弟朱厚熜即了位,就是后来的嘉靖皇帝,而当今圣上也是因为哥哥天启帝无后,才能够兄终弟及!
而且福王母子深受万历皇帝宠爱,几次都想更换太子,即便郑贵妃闹出了晚明三大案之首的梃击案,指使人谋害太子,也就是天启和崇祯两人的老爹,万历皇帝也没说什么,半句责怪的话也无,若非朝臣力争,此时的皇帝是谁还当真难说。而周王在宗法上与当今皇室隔得十万八千里,疏得不能再疏,根本没有任何觊觎大位的可能。
这也就是说,虽然明面上福王与周王身份相若,差相匹敌,但实际上在朝野士庶看来,前者身份地位是要比后者高得多的。
只是......为何福王车仗会违反祖制,出现在开封?联想到福王曾经对皇位的觊觎,很难不让人心生联想,至少现在李崇和李修竹两人就有点惊疑不定了......
见车仗离自家这边越来越近,赵文卓忙张罗避让之处,正好一旁有家酒楼,亦是72家正店之一,眼前不是省银子的时候,他将二楼临床位置尽皆包下,此处视野极佳,正好可以居高临下看个热闹。
众人将将安顿下来,车仗便到了,凑近看时,整个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前后无虑有二百人之多,一个个披红挂彩,衣甲鲜明,声势极盛。
安塞乃是边鄙小县,众人哪里见过这般场面,一个个兴高采烈,指指点点,如同看西洋景一般,就连李若琳和小怜也是兴致盎然,倚着栏杆向下张望。
开封是省城,老百姓见多识广,多认得亲王仪仗,只见车队行过之处,两边百姓纷纷伏地叩头,士子缙绅亦是垂手躬身而立,恭敬到了十二分。
吴为目光在车队中寻觅着福王的身影,很快就发现了目标,车队前方的象辂中端坐着一位贵人,虽然有璎璐珠帘隔着,却也看得出此人年轻甚轻,应该和自己差不多,断不是年过四旬的福王模样,心中正自诧异,却见李修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两人目光一错,便听得李修竹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