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快到八月时,庆仁帝亲自去离京都不远的行宫将太后接回来一起过中秋,太后初时不肯回来,道自己在行宫冷住惯了,就喜欢清清静静的。庆仁帝劝道:“过了中秋和老六的大婚,就是母后的千秋华诞,不光宫里就是朝中好多重臣的家眷都准备着进宫向太后献寿礼呢,您要不回去,岂不冷了臣子们的心。再说您多少钱没在宫里过过节了,儿孙们都掂记着,特别是今年老六大婚,以前,你在宫里时最是掂念老六,如今他要娶媳妇了,您不回去看看孙媳妇。”太后被庆仁帝说得心动,才跟着回了宫。
其实,太后除了一个早夭的女儿,满朝的皇子、皇孙就没一个亲生的,哪还会有人掂记她呀!只是庆仁帝还算仁孝,太后也不想皇帝为难,再说,即使都不是亲生的,但太后对恒王李辰景却是自小就喜欢,恒王小时候也不常入宫,但每次去,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都喜欢得不得了,后来恒王生母死后,太后更是将他接近宫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自恒王十岁去了军营,祖孙俩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恒王得胜回来后到去行宫看望过太后几回,大婚的事倒也提过,只说寻了一户家势不显的姑娘,聘为了正妻。太后如今已这年纪,再活又能活几年,对于这个素为蒙面的孙媳妇还真想见一见。
而准嫁娘杜文玉对于此却是一无所知,她正忙着赶嫁妆呢。几天前,阮夫人将给文玉的陪嫁定好了,除了银子之外,一些必要的人手更是不可惑缺,紫滕和依兰跟文玉一起长大,是紫淑和华兰出嫁后,文玉不可惑缺的左膀右臂,自是要跟着,可嫁王府,两个丫鬟哪够,又添了姜婉和黄蓁,两个丫头如今都十一二岁的年纪,又被紫淑带在身边调教了近半年,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将来紫滕和依兰出嫁后,正好能顶大丫鬟的缺。紫淑做为已成了亲的妇人,只好以管事媳妇的身份陪嫁过去,杜谨自是要跟着,华兰和卢大江被调至京都帮着管理文玉在京都的陪嫁铺子,李妈妈和杜方自动请缨,要跟了文玉,阮夫人也准了。梳理了几遍,阮夫人觉得没问题,又让杜文远夫妇帮着过了眼,三人都一致认为没问题了,才将名册拿给文玉看,文玉仔细斟酌一翻,觉得这样的人手搭配正好,也无疑议,陪嫁的人选就这么定了下来。
出嫁的一应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件,按宣州府的规矩,其他东西可由别人代劳,但夫婿婚后换穿的第一件贴身衣物必须要新娘子亲手缝制,这却难坏了文玉,她平素最讨厌女红,一个袖子她都能缝制半个月,更何况一件衣服,时间又那么紧,她本想打个商量,请了绣娘来做,可奈何阮夫人死活不同意,同时还下了死命令,不许丫鬟们代劳,违令者重罚。看着文玉为了这么一件衣服弄得愁眉苦脸,文玉的大嫂陈氏心有戚戚焉,她女红也不好,那时她的时间比文玉如今还要紧,也是出嫁前熬了几宿应赶至出来的,为此手上没少戳洞。当陈氏将自己手上为杜文远赶至衣服戳出来的伤痕指一一指给文玉看时,杜文玉心里平衡了。
正当文玉为了那件衣服苦战时,衣服的主人却私下约了她见面。当然,这个见面是要背着人的。
事到如今,文玉也不能不见,出嫁从夫,那就是自己将来的顶头上司,自己还是小心应对着好。再说除了宝哥儿满月宴随了礼过来,自己府上跟恒王府就没什么走动了,怎么看也不像要结亲的样子,他此时来找自己能有什么事,难不成是让次自己去送信的事,可那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再说又隔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有反应?不管文玉心里怎么猜疑,还是如约而至。
他们这次见面的地方,不再是宝庆楼,而是一处偏僻幽雅的酒楼,刚到酒楼下了马车,文玉一行就被七拐八拐地带至一间位置绝佳的包厢,李辰景早已坐在里面候着了。
丫鬟和随从留在了门外,文玉只身一人进去。
“见过王爷。”文玉向李辰景躬身施礼道,礼不可废,即使他们即将成为夫妻,也不得不如此,虽说,未婚男女在婚前见面不合礼数,但文玉觉得自己还是礼貌周全些好。
“不必行礼了,坐吧!”李辰景很是随意,好像约文玉来并没有什么要事,随手指着自己的下首道。
文玉瞥了一眼那位座位,离主位很近,离这么近估计自己会不自在,于是自作主张地,选了隔了一个位子的椅子坐下。
李辰景眼角扫了一下自己刚指的位子,又瞅了瞅文玉,没说什么,只是自己身边坐到了自己刚指的椅子上,“不是是夫为天吗?你好像对我的话并不怎么放心上。每次都坐的离我那么远,我有那么可怕吗?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胆子大的很呢!”虽是怪罪的话语,语气中却全无怪罪之意。
“常言道不知者不罪,这么久的事了,王爷竟还耿耿于怀!”要说怕,文玉倒也不是真怕他,只是处在她的角度,总怕因自己的言行给家人带来祸事,那就得不尝失了,是以每次见李辰景之前,她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自己要谨言慎行,要谦卑有礼,不要争口舌之长短,只是心理建设做得再好,现在李辰景一主动挑明话题,文玉不由自主地就随棍而上,那点担忧不知不觉间就跑得没了影,转而像口中含了石子,说起话来崩的人浑身生疼。
“我什么时候耿耿于怀了?我是想说你态度前后不一,怎么就成了耿耿于怀了,我要耿耿于怀,上次就不会帮你了。”李辰景不知不觉间被带偏了话题,又说到了别处“上次那个‘将计就计’还不错吧,要不是本王出马,只怕你都要被吐沫星子给埋了。”
“上次的事,多亏了王爷,可事情却也因王爷而起,如此一来,功过相抵,也不用谢了。”杜文玉没好气道。
“怎么又是因我而起,明明是我帮了你,怎么反而成了我的罪过。”李辰景显然理解不了杜文玉的思维。
“要不是因为谢小姐喜欢王爷,怎么会随便让下人说那些抵毁我明誉的话,难道不是因王爷而起。”文玉据理力争道。
“话不是那么说,你要是跟那个吴凤起毫无瓜葛,又怎会无风起浪。”李辰景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跟吴先生君子之交,亦师亦友,本来就是清清白白的,有什么怕人说的,就算之前有婚约,你也是清清楚楚的,我们的解除婚约的内情,别人惑许不清楚,你却是心知肚明的。”文玉立场鲜明地定义了自己跟吴凤起的关系,有些事,还要是早些解释清楚的好。
“我知道,并不代表别人知道,谢璃从小跟在我和谢止身后,小丫头有些什么心思也很正常,她有没什么心机,被有心人一挑拨,难免做出些糊涂事,况且如今我也帮你澄清了事实,谢璃也得到了惩罚,这也算两清了吧!”李辰景跟谢止关系好,自然不想文玉因此与谢家有了嫌隙。
“哼!”文玉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帮我澄清了什么?只不过借皇上的威仪将这事压了下去,别人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想我呢。”说到这一句,文玉话里难免带了几分委屈,这是她在自己家人面前从来没有表露过的,她实际上也没有人前表现的那么坚强和无所谓,本来掩饰的挺好的,此时却不由地流露了出来。
“这种事,时间一久谁还会记得,再说,只要我不计较,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李辰景放低了声音道。
“你真的不放在心上。”文玉望着他问道。
“我相信你!也相信你所说的话。再说,那个吴凤起我见过,相貌没我英俊,身材没我高大,智能谋略比我也略有不及,家势地位就更不用说了,既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李辰景自信满满地道,就算她目前不见对自己有什么深情,但跟那个吴凤起定也没什么私情,若是这点都看不出来,若是连自己将要娶的女人的心意都不能确定,自己还怎么率领千军万马,还怎么带兵打仗,早不知被埋在哪个山头了。
虽然他说得也不是什么甜言蜜语,甚至带了那么一些自傲,但文玉听后心里涌出那么一丝丝喜悦。
“你约我来究竟有什么事?”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忍不住房上扬的嘴角,文玉问道。
“太后回宫了,这两天可能会宣旨见你,先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
“又要进宫?”一听说要进宫,文玉打心底里排斥,上次进宫给她的印象真心不好。
“太后一直对我很好的,这几年我在外打仗,让她老人家很是挂念,如今你将要嫁给我了,她自然要看看,你放心,太后很和蔼的,问你什么,你只要老老实实回答就行,看在我的面子上,她总不会为难你的。”以为她是怕见太后,李辰景赶忙解释道。
“一到宫里,就跪来跪去的,把膝盖都跪肿了。”文玉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让李辰景半响无语,感情这位估姑娘不是怕见太后,是怕下跪呀!这他也没办法,规矩如此,就是他贵为亲王,皇帝是他亲生父亲,进了宫还要跪呢,更何况一般人。
“先忍一忍吧,等成了亲,除了圣上、太后、皇后外,其余人都不用跪了。”李辰景如此安慰道。
“真的!”文玉不可置信地看向李辰景,眼睛闪闪发亮,没想到嫁给亲王竟还有这福利。
见到她因自己说的话,眼睛发亮的样子,李辰景不觉莞尔,倒是个容易满足的。
“是真的,只是不用行跪礼,但一般的礼仪还是不可避免的。”除了皇后之外,其他妃子也都是皇帝的妾,哪有正经的儿媳妇跪父亲的小妾的道理。
“总算还有一项好处!”文玉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说话说的有些口渴,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放下茶杯,不等文玉将手拿开,李辰景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吓了文玉一跳,“你干什么?”
想将手从李辰景手掌中挣脱出来,奈何力气不如人,挣了两下没挣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李辰景眯着眼睛,盯着文玉左手食上那一片细小的针眼。
知道他没有别心思,文玉放下心来.
只是离的那么近,都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了,手又被他紧紧攥着,文玉又有些赧然,“没什么,只是被针扎了几下而已。”
估计至少得有十几个洞呢,这叫而已!
“你做针线了?怎么能扎这么历害?要是不善长就不要做了,何必免强自己。”李辰景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文玉的手被扎伤,心里着实不舒服,还有那么一丝丝心疼,真是越看那几个针眼,越碍眼,“这种事让丫鬟们做就是了,何必自己动手。”
“就几件衣服,马上就做好了。”文玉趁李辰景分神,用力将手抽了出来,将脸转向一旁道,白净的脸上布晕,心道,还不是为了给你做衣裳,要不然自己何必这么糟践自己的手,十指连心呢!又想到恒王刚才怜惜的样子,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却又不得不提醒自己,不要让自己陷下去,渴望从一个天之骄子的王爷那里得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多不明智,还是不要心存妄念的好。
看到杜文玉脸红的样子,李辰景更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脸怎么红了,很热吗?”
杜文玉有些无措,自己这算是被轻薄了吗?她还真没有应付这种事的经验,这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未婚夫,自己要不要躲开呢?这样想着,身体却早一步做出了反应,屁股又挪到了另一把椅子上,并顺势拍掉了轻抚自己面颊的那只手。“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李辰景瞅了瞅被拍掉的手,也不恼怒,笑道:“下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你总得习惯。”说着,拿起刚才文玉喝过的杯子,将杯中剩的茶水,一饮而尽。
杜文玉心中暗道:也不怕得传染病,脸色愈发红了。
李辰景头一次发现逗弄女孩儿居然这么有意思,越发来了兴致,将两人中间空的那把椅子挪开,将自己坐的椅子挪到文玉身边紧挨着。
第一次见面,因是在晚上,看得不是很真切,文玉觉得李辰景很是严肃;第二次是在车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文玉觉得他很是冷漠;前两次在宝庆楼,则一副高深莫测、令人难以捉磨的样子,让她心中很是忐忑,真要算起来,这是第五次见面了,没想到堂堂一个王爷,征西英雄,居然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于是两个人,一个避之不及一个紧追不放,整个围了桌子转了一圈,最后弄得文玉着实不想动了,才停下了这跑跑追追的游戏。
看文玉撅着一张小嘴,有些羞恼地坐在那里不动了,李辰景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道:“怎么不动了!”
“累了,歇一会。”文玉没好气道,“你老挨我这么近干吗?”
“咱们马上就要成为夫妻了,当然要挨的近一些。”
“你也说了是马上,现在还不是,还请王爷规矩些才好。”
“规矩?”听到文玉提到规矩二字,李辰景笑了,道:“在我的府上,我的话就是规矩。”说着,将面前的杯子往文玉跟前一放,“给我倒杯水,我有些渴了呢。”
“水壶不就在你手边吗?”
“我就想让你给我倒,侍候好夫君不是女人的本分吗?”
“你现在还不是我夫君。”
“先练习练习,等成亲后就会很熟练了。”说着李辰景竟是拿了文玉的手去抓那水壶。
“不用,我聪明得很,不练也能做得很好。”文玉用力抽着自己的手道。
“咚咚....咚咚...”
就在李辰景和杜文玉在那抬杠,抬的不亦悦乎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没有要紧的事,自己的人不会轻易打挠自己,李辰景松开了文玉的手,开口道:“进来。”
随着李辰景话音落下,一个黑衣人一闪进了门,文玉定睛一看,认出那人就是当初随李辰景去郑氏别院借住的两人中的一个,也是当初在上清园救自己的人,貌似叫武明来者,文玉冲那人点头示意,武明也冲文玉微微点了点头,方低首对李辰景道:“王爷,西宋的使团在京外三十里地落脚,明日一早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