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太后这些年来,一直幽居别宫,不与外相通。
虽说现在已经被放出来,但仍算是深居内禁,短时间内,有没有自己的耳目,还很难说。
所以太后有没有得到外面的消息,也很难说。
反正面对气喘吁吁,看起来天都要塌下来了的曹爽,虞太后连正眼都没有给他,只顾欣赏着自己刚染的蔻丹,漫不经心地说道:
“何事这么急啊?大将军?”
和解是和解了,但那是家族与大将军和解。
和太后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关系?
太后小女子答应下诏改立皇后,那是为求自保,也是为了要出一口先帝在时的恶气。
但是被曹大将军幽禁了这么些年,太后可没忘记。
先帝做了什么事,太后都记得清清楚楚。
没道理曹大将军做了什么事,太后就不记得了。
曹大将军自然也是知道太后对自己的态度。
今公族疏而异姓亲,日后必有后患。
曹爽等的可不就是这一句?
“太后,贼军势大,许昌无险可守,就算此时急调扬州大军前来,亦迟矣。”
洛阳周围,环卫八关。
“不推他推谁?难道要支持那曹肇(即曹休之子)?”
“彦龙,事已至此,不安坐,难道追那曹爽而去?”
就算以太后之尊,也避免不了这个。
他强行忍住去揉耳朵的冲动,不得已又对太后解释了一遍:
“太后,司马昭守城不力,被西贼袭取了洛阳。”
台中三狗自然也不会为难他们以及子弟。
自从曹爽有了台中三狗之后,独专权势,变易朝典,政令数改,多变旧制。
当下不再犹豫,召来诸公卿重臣,宣读了诏书,便让自家兄弟曹羲曹训等人,率领禁军,护送太后天子与宗亲等,匆匆赶往谯县。
毕竟是曹爽上台的主要推手,曹爽虽不让二人掌实权,但在表面上,对二人至少也算恭敬。
饮毕,自行研墨,挥毫而写:
坏就坏在,洛阳突然就丢了。
恳求先帝给曹氏宗亲一个机会,以藩卫大魏天下。
看着曹爽如丧家之犬,一刻也不敢停留,连夜挟天子逃走。
就算是陈王才名满天下,那也已是个死人了,遂弃而不看。
但在祸国方面,却是极具天赋。
洛阳周边未定,且北边还有太傅的数十万精兵,一时之间,西贼何敢南下向许昌?
曹爽与台中三狗等亲信,竟是连这一点都想不到,说是蠢如猪狗,一点也不为过。
曹爽没有想到,太后居然会问出这等问题。
曹爽应了喏,然后退了出去。
这一次,曹爽让他留守许昌,为了不被人说他是公报私仇,甚至还给王基封了一个讨寇将军的名号。
不过王基是他举荐的,若是再以过错二免其官,未免显得曹大将军有眼无珠。
“骠骑将军赵伯然?”
“讨寇将军王伯舆。”
这大魏,难道就没有一个真正的男儿吗?
除了跑,就是跑。
但洛阳说没就没了,却是事实。
西贼就算是取了洛阳,但若是不拿下周围诸险要,必不可能安心南下。
虞太后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洛阳已落西贼之手,许昌离洛阳不过三百余里,一路坦途,万一贼军往许昌而来,旦夕可至,那,那,那可怎么办?”
曹爽这边才不管太后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得到了诏书之后,又见北边传来消息,说是西贼未见踪迹。
眼不见为净之下,倒也算是安心享了几年的富贵。
……
堂堂司马太傅,会与西贼暗通,太后肯定是不信的。
直至许昌危急,有能力,而且还能担任起守卫许昌的人,居然还是这位老臣。
避得一时之安,取得长久之乱,愚者之举!
刘放摇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想想如何弥补才是。”
说是泱泱中国,居天下正中,一点也不为过。
武皇帝和文皇帝真要地下有知,说不得要被气活过来。
所谓戎昭果毅,临危制变,是曹植和曹叡说的,虞太后自是听过。
刘放的府上,响起了孙资的大骂声。
孙资点头,有些无奈地一笑:
“你我这么般岁数了,想不到还有机会为大魏再效力一次。”
“不是说太傅戎昭果毅,临危制变,可宁大魏吗?”
这就肯定是要惹得曹爽不爽了。
想先帝初登基时,大魏据有天下十之八九。
遂熬夜点灯,写成《六代论》,假托以陈王曹植之遗文,呈送大将军,曰:
只是王基虽是曹爽举荐重新出仕的,但对曹爽专权,导致魏国风气大坏之举,大是不满。
司马懿被人从关中赶去洛阳,先帝被人从洛阳赶到许昌,现在自己和陛下,又得被人从许昌赶去谯县。
想到这里,太后满脸的失望之色。
说着,便把自己与亲信的商议细说了一遍。
只是他翻遍了记录自家大人文章的目录,也没寻到这篇文章,心中已是略有所悟。
这么些年来,还有谁敢在曹大将军面前这么大声?
曹大将军一个不防,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
看着曹爽的背影,太后眉头微颦,若有所思:
也不知先帝是看上此人什么,居然会让他辅政陛下?
难道就因为他姓曹?
然后又直直地盯着曹大将军,继续问道:
“大将军,这一次,尚有谯县可退,下一次呢?汝想好要退往何处了没有?”
司马懿与曹爽不和,太后又岂会不知?
太后和天子突然驾临谯县,就算是谯县建有宫室,但宗亲、公卿、大臣不断涌来,仍是让谯县显得混乱无序起来。
满是泥浆的地面上,时不时出现一只看不清颜色的靴子。
“子弃想要从哪里着手?”
“子弃,国事如此,汝倒是好心性,尚能安坐。”
“自然是守将,如今许昌城里,谁有兵权,谁就是说话算数。”
宗亲曹冏见此,不由满面悲伤,哀叹道:
曹叡东巡时,就是让赵俨领军先行,救援合肥。
“我们二人,当初看似是推曹爽,实则是推太傅。”
刘放缓缓地说道,“曹爽虽无能无才,但能保我们二人富贵,而有太傅在,想来大魏自安,没想到……”
臣闻古之王者,必建同姓以明亲亲,必树异姓以明贤贤……非贤无与兴功,非亲无与辅治……先圣知其然也,故博求亲疏而并用之。
“太后,洛阳那边传来消息,西贼偷袭洛阳,洛阳守将司马昭作战不力,已是弃城而逃。”
甚至还撰《时要论》来讥讽时事。
看到曹爽这副模样,太后突然觉得万般心累,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算了,你就当我没问吧,这东巡谯县的诏书,我写好了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推太傅,是保大魏。
一时间,许昌城内大乱。
说不定,也有可能是不敢活过来……
但曹爽对大魏的老臣,特别是什么四朝三朝老臣,颇为不信任。
“没想到曹爽竟是无能到这等程度。”
再加上这几年积攒下来的怒气,当真是让孙资忍无可忍。
还十数万?
目光终于从手指尖上移开,落到曹爽身上。
太后连忙坐直了身子,问道:
“卿可有应对之法?”
一片闹哄哄的,其间夹杂号哭之声,公卿大臣们,步伐急促而踉跄。
想到这里,太后低声问向曹大将军:
“大将军,你且老实告诉我,我与陛下东巡谯县,若是西贼紧追不舍,汝当如何应之?”
近则有宗盟藩卫之固,远则有仁贤辅弼之助;盛则有与共其治,衰则有与守其土;安则有与享其福,危则有与同其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