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桀桀的阴笑之声在肃杀的琴声之中一圈圈的漂浮着,原本就心如刀绞的伊水云更是疼的难以抑制,当下第一个一口艳红的鲜血喷了出来。脑子昏沉中,晕眩着,撕裂着,那声音恰似魔音穿耳,让她的大脑嗡嗡作响,每一个音节,都挑动着她每一个神经,胀痛得她只想将自己的脑子敲碎。
然而,事实上,伊水云也这样做了,她摊出柔软白皙的素荑,运气于掌心,变一掌朝着自己的面门劈下去,就好似要寻求解脱,下手毫不留情。
然而,就在她下手的一瞬间,一只大掌横了过来,截下了她的掌风。容夙反手一扣,抓住她的掌心,一股真气从她的手中传入她的脑中。
温热的暖流淌入心口,似乎将一层东西击碎了,伊水云顿时大脑一醒。抬眼,在一片漆黑之中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腰间被容夙长臂一带,顿时撞入容夙的怀中。
但见阴暗的殿内,一抹矫健的身影纵身而起,火红的衣袖飞卷而过,一团火焰化作游龙腾飞而起,将逼近的骷髅烧成飞灰。
火焰照明,容夙深邃的紫眸一闪,迅速的一扫,将四周看得一清二楚,楼紧伊水云纵身而去,那速度之快,只是几个眨眼之间,身后的刀光剑影便已经消失。
伊水云睁眼已经看不清两旁迅速褪去的是什么,那种感觉好似在穿梭时光。这便是传说之中的挪移之术,眨眼千里。自然伊水云知道容夙还没有到那个境界,可是他如今的修为怕是也不低吧。
“我们走。”伊水云心里想着,容夙已经停下了脚步,松开环住她的手臂,拉起她的手腕,朝着前面走去。
伊水云抬眼,看得的是蜿蜒的白玉阶梯,一步步光洁如镜,低头便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玉阶斗折而上,两旁的石壁也险峻陡峭,将紧窄的一条白玉小道衬得更加的令人心驰神往。
“去哪?”这是第一次,伊水云没有顺从容夙,而是拉住他的手,抬首,秋水般的眼眸静静的看着他,很平静的告诉他,“宇哥哥还在里面。”
容夙凉薄的唇轻轻一抿,看了看伊水云,没有说话,而是手上的力道加重,几乎是强制性的拉着伊水云朝上走去。
手腕上传来的微微痛意,让伊水云秀气的黛眉轻轻一蹙,然而对上容夙不容拒绝的强势,长翘的睫毛扑了扑,目光怀着期待与眷恋的回首看了一眼,陌生的环境让她一阵失落,最后沉默着加快脚下的步子,跟上容夙,减去腕上的痛意。
容夙不会置玉倾宇于险境而置之不理,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失去了玉倾宇,就等于断了容夙一臂,想明白了这一点,伊水云才发现自己方才过于担忧,而失去了理智,容夙定然是恼她怀疑他的安排,质疑玉倾宇的能力。
不知不觉之中,容夙松了手上的力道,划过她的手腕,绕过被他抓出红印的柔嫩肌肤,指尖巧妙的穿插,不理会伊水云的挣扎,强硬的与伊水云的五指相扣,拉着她一步步的朝着上面走去。
若是此时从后面看上去,便能看到一袭大红大麾的高大背影牵着一个纤细窈窕的女子,他们在踏着精雕玉琢的石阶,十指相扣,并肩而行。雪白的狐裘与大红的衣角翻飞交缠,柔软飘逸的青丝互相缱绻,就如同走在山涧羽化而去的神仙眷侣,没有人可以插足他们之间,没有人能够打破他们之间的紧密相连。
“陛下,请你……”
自重二字尚来不及出口,容夙拉着伊水云身子闪电鬼影一般急速的一闪。而后迅速反身凌厉的一掌挥去,伊水云耳边顿时一阵尖锐刺耳犹如鬼叫的声音响起。等到伊水云抬首望去时,只见前方半空之中,一团幽蓝的火焰包裹着一具骷髅,那骷髅在火焰之中挣扎着,惨叫着,转眼灰飞烟灭。
纵然容夙反应够快,然而道路过于狭窄,骷髅尖锐的爪子,还是在容夙护住伊水云的手臂上留下深深的三道抓痕,立刻有黑中带紫的血从伤口渗出。
“陛下!”伊水云急忙伸手,抓住容夙的手臂,看着那狰狞的伤口,顿时心尖一疼,然而满心忧虑的她,却没有抓住着转瞬即逝的感觉。
容夙只是淡淡的看了看手臂的上,便将抓着他手臂的一双小手挥下,而后手臂一侧,将手臂影藏如宽大的狐麾,瞥了伊水云一眼:“出去的路已经被白语舒封死,我们只有走上山顶,才有一线生机,如今白语舒正与明隰(xi)内斗,恰是我们走时最好时机。”
说完,对伊水云使了一个走在前面的眼神。
伊水云没有动,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容夙,她知道多滞留一刻,便多一分送命的危险,然而她的脚步却是万分的沉重,她知道容夙要上去,绝对不会仅仅只因为登上山顶是唯一出路的这么简单。既然容夙将退路留到了山顶,那么这山顶必然就会有他势在必得的东西,她相信容夙那样的一个人,不会做无用之功。他在这儿停留了这么久,付出了他那么的宝贵时间,不会无所求。
几次动了动唇,伊水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陛下,您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这一次容夙没有对上伊水云的目光,而是不着痕迹的错开眼,神色依然淡然,眼眸还是那样的深不可测,抬脚率步而行。
伊水云跟着容夙动了,只为能不错过他眼中的任何一抹情绪,他侧头紧紧的盯着他:“陛下,我会出现在这儿,是陛下安排的吧。”
声音依然是那样的温柔如水,疑问的话是肯定的语气,似叹似悲。
容夙提起的脚没有在下一步阶梯落下,而是滞了滞,才落回原处,挺直的脊梁,修长的身子站在半山之上,是那样的顶天立地,他是一个不屑欺骗的男人,他的担当,他的骄傲,都不会允许他敷衍,于是他很干脆的答了一个字:“是。”
山道上很快,冷风被厚厚的山壁挡住,却依然有趁虚而入的寒气拂过伊水云的俏脸,那冰冷的感觉触动着她的神经,让她从脚底凉到了心中。
其实她早该猜到的,从她看到玉倾宇安然无恙的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猜到了。然而,她曾经想自欺欺人的就此装傻充愣,却最终抵不过心底的执拗。
她纵然不敢说玉倾宇对她在意,却也是关怀备至。若是玉倾宇身受重伤至不能动弹也罢,她相信只要玉倾宇还能行走,都不会放心她一个人漂泊在外,这份笃定她没有理由,只是直觉,她却深深的相信这份直觉。所以,玉倾宇没有找他,只能说玉倾宇是知道她在哪儿,和什么人在一起,所以他不担心她的安危。然而,仅凭这一点,伊水云并不能看透什么,可是玉倾宇没有来找她,便让她起了疑心。
如果她真的是被海浪冲到长生岛,以她对玉倾宇的了解,他必然会来见她一面,至少确定她是真的无恙,毕竟容夙不是大夫,玉倾宇就算知道她身怀水明珠,也更清楚不能完全驾驭水明珠,从方才玉倾宇的突然出现,伊水云知道他一早就在长生岛上,她相信玉倾宇哪怕有一丝烦忧,都必然会想办法见她一面,以玉倾宇的能力,必然可以做的悄无声息,包括不让容夙察觉。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不愿意来见她?甚至不担忧她的身子安好否?
只有一个解释,因为玉倾宇一早就知道她的状况,所以不担心,不来见她,只是因为他有愧,所以无颜面对她。
因为他,也深深的利用了她!
想到这几日在岛上,她对他的担忧,她的心被扯得生疼,那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容夙一早就知道长生岛的存在,而且长生岛更加有他们的欲得到的东西,所以会东云的路上,长生岛一游早在容夙的计划之中,只是中途出现了出乎意料的暗杀,他便将计就计,带着她一起来这里,利用她吸引了章屠以及白语舒的目光,他拖着“重伤”的身子,自然大大的降低了章屠等人的防范,更加方便她行事。
因为发现了章屠等人日夜的监视,所以他恰好借着骷髅一事与他同吃同宿,夜间就自然在某一段时间,减少了被监视。
而如今他布置好了,所以该出手了,便有了那饭菜一事。小小的不起眼的一件事儿,让章屠乱了神,因为从第一日起,章屠就给他们的饭菜家里作料。容夙却有解药?所以他们一直照吃不误?
为什么会有解药?自然是玉倾宇的功劳,那一日他故意将这件事在章屠面前捅破,她纵然只听了尾声,却能知道唱了什么戏,所以她质问他。
站在玉阶上的二人都没有动,也没有谁开口说话,冷风呼呼而过,沉默良久,伊水云突然僵硬的笑了,而后笑容越发的柔和,恰似一朵盛开的蔷薇花,只听她低低的笑了,清甜而又柔美的声音在空道上回响,瞒过冰冷的山壁:“陛下,我们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您助水云报仇,水云为你所用。”说着,伊水云抬起头,秋水般的眼眸依然含着笑,温柔如水的笑,“所以,您有权让水云为您做任何事儿,日后只需吩咐一声既可,无需如此,让玉宗主也做了恶人。”
她的话很轻的飘散开来,却让容夙的淡薄的唇抿得更紧,紫眸高深莫测,似乎有什么在挣扎,然而那情绪转瞬即逝,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感觉到。
“若……”
“也许陛下是觉得水云逢场作戏的本事还不够。”就在容夙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伊水云蓦然又笑道,“那就请陛下日后多多指教,明着的利用总是比暗着的好,水云也是一个有心的人,还请陛下多一丝恻隐之心。”说着,竟然端端正正的对容夙福了福身,那隆重的礼,是属于宫廷皇朝特有的礼。
容夙原本要伸出的手,在华贵的狐麾下僵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温婉柔顺的女子,明明刚刚才那样有信自己,却在下一刻便的如此的冷漠,那种与他自己何其相似的由骨而发的冷漠。
他便是这样对待别人的,他可以对所有人谈笑风生,却没有任何一个特殊,正如眼前这个女子,她可以对所有人笑的温柔如水,却永远不会露出心底真正的情绪。他不喜欢有人这样对他,至少他不喜欢她这样对他。
她是一颗珍珠,他一直想要将她打磨的圆润光滑,磨去她的棱角,让她学会生存之道,然而此刻她正在顺着他想要的方向演变,可是他却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他们之间也许终究会这样,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然。纵然这条路,会让她恨他入骨,会让她离他越来越远,可是他无悔,因为他必须的走下去。
所以,水儿,就恨吧!
容夙闭了闭眼,无力垂下的手死死握成拳,臂间的伤口因为发疼,让他忍不住蹙眉淡淡的扫过狐麾下有些颤抖的手。
这样小小的动作自然落在了伊水云的眼底,她依然浅笑不改:“陛下,日后不必如此,您无需施恩笼络,水云亦会死心塌地,听凭差遣。”
这一句话,让容夙妖娆的紫眸一缩,紧紧的看了伊水云的好一会,他才冷笑道:“朕,记住了!”
甩下这一句话,容夙拂袖,提步而去,那快的让伊水云眨眼就要消失的步伐,显示着他此刻的动怒。
伊水云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点足飞身,用最快的速度堪堪跟上容夙的步伐。
两人这般疾行,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已经到了山峰,只差一小节峭壁,就可以翻身上顶峰。
没有了山壁做遮挡,寒风放肆的拼命的吹,伊水云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却依然感觉到了冷,墨发狂舞,遮挡着她的视线,冷风疾啸,让她睁不开眼。却依然要眯着眼睛,跟上容夙的步伐。
心思细腻的她,自然发现了无论她走的多慢,容夙的身影永远会在她前方,他在等着她,经过了方才,她的心似乎硬了一分,自动忽略了他的照顾,因为她相信,他不会丢下她的缘故,是因为他有必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
七弯八拐,风势渐渐的小了,伊水云才发现容夙似乎并没有去山峰之巅的打算,而是朝着一处山崖水涧而去。最后随着容夙停在了一方瀑布之前。
犹豫是高山之上,纵然是深夜,依然有着微弱的夜光照明,加上容夙与伊水云的眼力非凡,到与白日无太大的差异。
他们所在的位置原本就已经距离山颠不远,山涧的瀑布自上而下,到没有几分银河落九天的磅礴气势,反而像极了自高处下流的潺潺小溪,只是让伊水云诧异的是,这水不知道是不是伊水云的错觉,明明高悬留下的还是白色,落在下方的小潭之中,却荡起一圈圈五彩的涟漪,每一次瀑布飞流下来,击在寒潭之上,透过烟波浩渺,伊水云都能看到一圈圈五彩的波纹有秩序的荡开。
“五色湖。”纵然伊水云养在深闺,从未行走过大江南北,然而她那么多年的书不是白读,依稀是在哪本传记上看到过于此湖的记载。似乎说是,常年累月用这湖水沐浴,可以使得容颜不老,一直是天下爱美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进去吧。”容夙淡淡的说了一句,站在崖边,一个纵身便朝着小小的瀑布飞跃而去。
伊水云见他穿越过水帘,进入了瀑布后的山洞里,立刻飞身跟上。然而,她却是小看了那平瀑布,甫一伸手触到水帘,便有一股强劲的力道铺面而来,若不是她身怀水明珠,对天下的水都有强势的压制,定然被反弹而出,跌入那深不见底的一方水潭内。对于传说中得东西她素来不信,她相信这五色湖下必然有着什么不为人所知的致命东西。
险险的越过水帘,一身已经湿透,抬眼看到站在她面前的容夙,竟是滴水未沾身,顿时才看到他们之间的差距,她日后要活的不是行尸走肉,仍人拿捏的泥人,她必须要强大起来,不惜一切代价,她总有一日,要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有利用她!伤害她!
“阿嚏!”洞口回旋着阵阵冷风,拂过全身湿透的伊水云,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本已经迈开两步的容夙停下了脚步,淡淡的扔下两个字:“运功。”
伊水云明白容夙的意思,她曾经见过哥哥们运功烤干衣物,当下盘膝而坐,运功去水。
花去小半个时辰,伊水云才将一身弄干,抬起头,见容夙并没有走,而是独自一人,被对着她,站在前方的宫殿前。
是的,他们的前方是一个小小的宫殿,按规格也就一间寝殿的大小,却生生给人一座宫殿的气势,纵然它的小巧缺乏了雄伟,却华美异常,在空大的石洞内闪闪发光,就如同一座小小的金山堆在了眼前,可以将靠近它的人照亮。
而容夙,就是被照亮的那个人。
伊水云只看到,他一袭宽大的血色大麾在余风下轻轻晃动,青丝温柔的飞扬,负手而立站在那恍若琼楼玉宇的宫殿前,恰似要飞升而去谪仙。宫殿的金光万丈,那一瞬成了他的陪衬,那似屹立在宇宙洪荒之中挺拔的身子,让人莫名仰望。
伊水云就那样愣在了哪儿,那一瞬间她不敢靠近,不敢打破这画面的神圣,更加觉得自己心底生出一股卑微之感,顿时觉得他们之间不过几步之遥,却天宇与地狱的差距,而他们二人便是云与泥的距离。
那一股自卑的压抑,莫名的就在伊水云心底扎了根,一圈圈的扩大,最后让她生出了羞愤欲死的冲动。
“你害死了父兄,早该下地狱!”
“你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你是扫把星!”
“你是,你是害死了我们,最该死的是你!”
“小姐,把命还给我!”
“……”
突然之间,她四周的景物开始不断的变换,耳边响起一声声诅咒谩骂,那尖锐的声音却似利剑,一把把的刺进她的心窝。
她看到一张张鲜血淋淋的熟悉面孔,一双双怨恨仇视的眼睛,一句句凄厉的控诉。每一个人都是昔日细心照顾她,将她奉若神明的人,所以他们的每一个都能轻易的掀开她心底早已结痂的伤口,让她的一个心再次血肉模糊。
“水云儿,爹爹在底下好寂寞,你快来陪陪爹爹!”
“水云儿,大哥好想你。来,跳下来,我们一家有可以团聚了!”
“水云儿,快过来,小哥哥带你去天涯海角,游山玩水,一生逍遥快活,再不活的这么累。”
就在痛得浑身无力,恨不得一头撞死,以求解脱之时,她突然听到了久违而又熟悉的声音,期待,紧张,害怕的抬起头,看到四周已经是漆黑黑的一片,而前方有一束光照了进来,在光照出了三张被她死死捂住心底的脸,慈爱的爹爹,温柔的大哥哥,满怀期待的小哥哥……
霎时,她眼中一热,这么久这么久没有再落过眼泪的她,一颗颗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发不可收拾的划过眼角,她听着他们的召唤,唇角洋溢着幸福与甜蜜的微笑,一步步的朝着他们走去。
心里有一个声音再告诉她:走过去,她便可以与他们团聚;走过去,她就再也不用背负着那沉重的复仇枷锁,走过去她就可以重新拥有失去的一切。
所以,她脚步未听的走了过去。
“水儿,你难道要抛弃我么?”就在她要将手伸向她的父兄时,另一个可在她灵魂深处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她梦中等待的声音。
她竟然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缓缓的回过头,只看到一个白衣胜雪的模糊身影,朝着她疾奔而来,然而她明明就看得到他,他也明明奔的那么快,却怎么奔不近,甚至连他的脸都一直隐藏在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的容颜,却在看到他的身影时再也挪不动脚步。
她想看清他是谁,她想明白为何他时时入她的梦,她想知道他与她之间到底是怎样的牵绊,让她每每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有一种来自于灵魂的刻骨痛意!她好想看清楚,可是她努力的瞪大眼睛,他依然在黑暗之中奔跑。
“水云儿,你难道不要爹爹了么?”最疼爱她的父亲满怀悲恸。
“水云儿,我们才是一家人。”最宠爱她的大哥哥高声的呼喊。
“水云儿,不要再抛下小哥哥。”最纵然她的小哥哥低声祈求。
这一声声,一字字都是她的吹命符,她拒绝不了,也放不下手。然而,她的心却不是那么坚定,因为她竟然最偏向的还是那一抹再向她招手的白影。
她回首,柔美如樱花一般的唇瓣一绽,恰似一朵粉嫩的樱花开到了极致,那样的美艳,也那样的绝然,她深深的望着他:“二哥哥,我在盘古山等了你很久很久,我好累,让我休息可好。”
她说完,笑的释然与解脱,蓦然转身,竟然朝着下面纵身一跃,双手伸向那一束光下的父兄,轻轻的合上眼睛,唇角的笑容变得幸福而又满足。
“水儿!”
突然一声粗暴盛怒的而又夹杂着惊慌与恐惧的大喊穿过伊水云的大脑,四周一切都变了,她一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己竟然掉下了那华美宫殿前的深渊,而她的下面阴气森森,黑雾缭绕,一只只白骨朝着她兴奋的挥舞着,黑暗之后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闪烁着贪婪而又渴残戾的光,耳边是阴测测的桀桀笑声。
“抓住!”就在伊水云心里发毛,视死如归之时,身子一滞。微微的向下颤了颤,在一阵尖锐的刺耳之声后,她终于在半空之中稳住了身子。
抬眼便看到容夙一手拉着她,一手握着深深插入石壁的匕首,匕首在石壁上划下了一道极长的痕迹,而容夙那一只白皙修长如玉的手也在一滴滴的滴着鲜血。
原本伊水云看着地下那一句句白骨骷髅一个个的网上跳,却始终有什么封印住它们,在中间的那一座璀璨宫殿的照耀之下,伊水云能够清楚的看到,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强大的气流封着地下的怪物。因为它们每一次的跳跃,都会荡起一圈圈的如水波的纹。然而,她来不及松一口气,就看到容夙的血滴在那一层气流之上时,那气流一点点的淡去,而地下数以万计的白骨骷髅越来越蠢蠢欲动,一次比一次跳跃的更高,那一层气流被冲破只是片刻的事情,且容夙手心的血还在一滴滴的往下滴。
“快上去!”伊水云抬首对着容夙大喊。她的眼中第一次这样清晰的恐惧,她难以想象被那些东西包围啃噬的后果!
伊水云能看到的,容夙自然也能看到,他眸光一凝,晚上一用力,一把将伊水云往上抛了上去,然而自己却在那一瞬间用力之下,握着匕首的手一松,掉了下去。
被狠狠的扔回地面的伊水云来不及估计身上的疼痛,太顿时俯身往下看去,却是看到一两只白骨骷髅已经冲破了禁止,飞跃上来,而容夙那矫健的身子在她惊恐的目光之中淹没在那白骨森森之内。
风声,听了;时间,静止了。
伊水云的世界有那么一瞬间停滞了!
而后醒神便是一声震动九霄的大喊:“容夙——”
回应她的除了桀桀的阴森怪叫之声外,再无其他,她的大脑嗡嗡作响,有什么顿时充斥了她的双目,她竟然不顾一切的纵身跳了下去!
雪白轻盈的身子飞落,宽大厚重的狐裘飞舞,反手的一瞬间拔出了扎进石壁的匕首,伊水云一双美眸在黑暗之中闪烁着嗜血的光,那一身的煞气,竟然让底下已经是半人半鬼的东西感觉到了森冷。
手中刀光飞烁,伊水云几乎是没有章法的砍,只要是进了她身的,她就一刀劈下去,只是不要命的砍杀,不管身后有多少东西在偷袭,不管那穿肩而过的白骨爪子有多么的尖锐,不管挖进她皮肉内的伤口有多么的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什么都无所谓了!
那一个前一刻还在算计她,让她心灰意冷的男人,让她决心防范的男人,那个方为了救她连命都不要的男人。在他就那样没入这片黑暗之中后,她的世界也突然黑暗了,她不知道这样绝望的感觉因何而来,她不懂为何看着他下去,竟然比她看着爹爹被凌迟时更加的撕心裂肺,这样莫名的情绪来的奇异,她却无从理清。
她只知道,容夙不能死!
她只知道,容夙不能为她而死!
她只知道,任何伤了容夙的人,她都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她近乎疯狂一般的砍杀,纵然成千上万的白骨骷髅一拥而上,将她的身体撕咬的残破不堪,却有让人不可思议的瞬间复合。
那种一次次被撕碎,又一次次新生长肉的滋味,没有人能够理解,是多么的痛入骨髓,却丝毫止不住她的杀伐。
没有鲜血的杀伐,只有一截截的白骨从黑暗之中飞扬而起,没有惨叫的杀伐,只有一架架骨头碎裂的脆响。
黑暗之中,白骨漫天飞舞。
渐渐的再也没有白骨敢上前,慢慢一句句骷髅开始退缩,最后在那一个近乎疯狂的煞神面前,这些本就一只脚踏入鬼门关,常年成活在地狱般无知无觉的东西,竟然再次尝到了胆寒的滋味,一个个尖锐的叫着,仓皇而逃。
狠厉的一刀劈碎近前最后一具骷髅,伊水云无暇整理凌乱的秀发,以及被她鲜血染红的白衣,美目焦灼的四下寻找,却在看到一地的白骨,四周空空如也的时候,发出一声惊痛的怒吼,而后身子一软,跌跪在底下,若不是手中的匕首扎入地面,支撑着她,她怕是要昏了过去。
一滴热泪,划过眼角,她不知为何绝望得没有一丝求存的**。她甚至没有想过,那个与她非亲非故的男人,那个处处利用她的男人,为何在她心目之中竟然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她这一刻,只觉得好累,累的她不想在动,哪怕是一根手指。
于是,她顺从了心底的渴望,缓缓的合上眼,仍由身子软到下去。
可是,她却没有倒在冰冷的地面之上,而是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女人,我在这儿。”低醇魅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她强撑着快要涣散的目光,看到那绝美的一个模糊轮廓,已经惨白得没有血色的唇瓣扬起了满足的笑,气若游丝的声音让人听不真切:“不准……你死……”
含糊的声音落下,她的人软倒在他的怀里。
认识看着一地的碎骨,想到自己放在在上面看到的那一幕,他深邃的紫眸涌动着一股几欲喷薄的情潮,然而,最终却深深的闭上了眼睛,小心翼翼的将怀中满身鲜血,却没有丝毫伤口的人儿抱在怀中,一个纵身飞跃而起,在石壁之上几个起落,便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