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遇妃,遗恨九泉。
朕伤死后,妃苦生前。
死生虽隔,情则不迁。
千秋万岁,愿化双鸳。
念妃香洁,酹妃兰荃。
妃其有灵,来享兹筵。
呜呼哀哉,痛不可言!
炀帝做完了祭文,自己朗诵了一遍,萧后也感动得流下了眼泪,说道:“陛下为何如此多情!”炀帝说道:“不是朕多情,情到伤心处,不能自已。”就叫一个太监拿来一坛酒,把祭文在侯夫人的灵前烧了。十六院夫人听说炀帝为侯夫人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也都准备了礼物前来祭吊。萧后见众夫人都去参加了葬礼,也只得拿些香烛纸帛,派人去祭吊。炀帝又命令侯夫人老家所在的郡县官,厚厚抚恤她家父母。侯夫人生前虽然没有享受荣华富贵,死后倒也非常风光。正是:
莫道红颜金薄命,人情到底惜芳魂。
生前纵未君王宠,死后犹沾雨露恩。
却说许廷辅被捉拿以后,被刑官三拷六问,实在熬炼不住了,只得将索骗金钱礼物,才肯来选的事情一一招出。刑官得了口供。急忙上本奏知炀帝。炀帝大怒,说道:“这厮原来如此大胆!”就要叫人把许庭辅发到东市腰斩,众夫人却再三苦劝。原来这十六院夫人,都是许廷辅选来的,今日被天子恩宠,不免打心眼里感谢他,所以才尽力替他说好话。炀帝说道:“如果不斩了他,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侯妃!既然众妃苦劝,免他身首异处,一刀之苦。”炀帝说完,就批了一道圣旨,赐许廷辅狱中自尽。正是:
只倚权贪利,谁知财作灾!
虽然争早晚,一样到泉台。
炀帝即使是把许廷辅赐死了,心里还是非常思念侯夫人。虽然众夫人百般劝慰,炀帝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萧后说道:“前面月中仙子曾说宫中自有嫦娥,现在已经验证了。但是侯夫人既然已经死了,想也没有用,为何不到后宫再去选选?或者有更漂亮的也不一定。”炀帝说道:“御妻之言有理。”就一同到后宫来选,怎奈后宫有千宫万殿,怎么能够全部都选呢!来选的未必漂亮,漂亮的未必来选。炀帝心生一计,吩咐向各宫传旨,不论夫人、贵人、才人、美人、嫔妃、彩女、或是有色,或是有才,或是能歌,或是善舞,凡有一才一伎之长者,都允许报名参选,朕亲自看了以后录用。有能推荐一人者,赏千金,推荐错了也不怪罪。这道圣旨一出,不几天,也有能诗的,也有善画的,也有能吹弹歌舞的,也有会踢球的,都纷纷前来献伎。炀帝大喜,就命令在显仁宫大殿上摆下酒宴,召萧后与十六院夫人,都一起来面试众人。这一天,炀帝与萧后并坐在上面,众夫人都罗列坐在两旁,下面排着几张长书案,将笔墨纸砚和笙箫弦之类都放在上面。能诗的,炀帝就出题目,叫她吟咏;会画的,炀帝就说个景致,叫她摹写;能吹的,就叫她吹;能唱的,便叫她唱。一霎时,笔墨纵横,珠玑错落,宫商递奏,鸾凤齐鸣,就像开科大选一样,真的是非常壮观。
炀帝看见一个个伎艺超群,容颜出众,满心欢喜,说道:“这一次采选,应当不会有遗漏了!”炀帝每人赐酒三杯,拿过名单,或封美人,或赐才人,共选了二百多人,都被送入西苑备用。此时还剩下一个美人,也不作诗,也不写字,也不歌,也不舞,站在一旁,默默不语。炀帝又仔细将她一看,只见那女子:
貌潇洒而品异,神清俊而骨奇。
不屑人间脂粉,翩翩别有丰姿。
炀帝急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别人都献诗献画,争娇竞媚,你为何不言不语,站在一旁?”那美人见炀帝开口问她,她不慌不忙,慢慢地走上前来答道:“妾姓袁,小字叫做紫烟。自幼入宫,从来没有见过天子的容颜。今蒙圣恩采选,所以冒死前来应选”。炀帝说道:“你既然来了,定有一长之伎,何不当场献上,让朕与娘娘赏鉴。”袁紫烟说道:“妾虽然有些才能,并非是艳舞娇歌,可以娱人耳目。”炀帝说道:“既然不是歌舞,那又是什么技能,你可以仔细地给朕说说。”袁紫烟说道:“妾自幼喜好天文玄象,一切女子应该学会的东西,都丢弃了。所以现在没用别的才能,只能观星望气,识五行之消息,察国家之运数。”炀帝大惊,说道:“这可是圣人的学问啊!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如何能够参透!”袁紫烟说道:“妾小时候曾经遇到一个老尼姑,她说妾长得眼有神气,可以观天。就教妾璇玑玉衡,五纬七政之学。又告诫臣妾:‘学会了这个,后来可以做天子的老师。’妾每天早晚都仰观天象,所以略知一二。”炀帝大笑,说道:“朕自幼无书不读,只有天文这一项没有太多的研究。朕曾经询问那些掌管天台的官员,怎奈他们指东划西,只是糊糊涂涂,不肯说明白。所以他们说什么灾祥祸福,朕一直不太相信。现在既然你能识天文,朕就在宫中盖起一座高台,封你为贵人,专门管理内司天台的事务,朕也能时时仰观天象,岂不痛快!”袁紫烟慌忙谢恩。炀帝就让她列坐在众夫人的下首。萧后祝贺道:“今天的采选,不仅得到了许多佳丽,又得袁贵人一内助,可见陛下太有福了。”炀帝大喜,一直和大家饮酒到深夜。
第二天,炀帝就传旨叫相关部门在显仁宫东南角起造一座高台,多高多宽,都按照外面天文台的标准。众官领旨。真个是朝廷有倒山之力,不到半个月,高台已经建造完毕。炀帝见了大喜,当天晚上就让人在高台上摆下酒席,召来袁紫烟一同登上高台,想看看天象到底如何。欲知天象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