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凌还以为柳长青是认为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比较清楚,想仔细问问他于丹秋的事,没想到柳长青的目标居然是自己,他楞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跟小海不一样啊伯,小海是艺术家,我是军人,小海谈好了就让他先结婚呗,我又不在意这个。”
柳长青说:“你不在意俺在意,小海在意,你问问,小海会不会把你闪着,自己先结婚。
再说了,军人不是人?军人就不能谈恋爱结婚?我也当过兵,我当兵哩时候全国还没解放,还打着仗咧,部队上那些首长,还不照样都是一大群孩子?我跟您妈也是那时候结哩婚,部队还鼓励咧!
震北他父亲跟大哥都是军人,现在还都搁部队咧,震北他们兄弟姐妹好几个,他父亲原来不照样带兵打仗?
震北他大哥比您大哥大十岁,有他哩时候抗日战争还没胜利吧?那么艰苦哩战争年代,军人都照样结婚生孩子了,现在和平年代,您就忙哩连个谈恋爱结婚哩空都没?”
柳凌被说的哑口无言,求救地看了一圈。
可平时都很疼他的一家人,这会儿没一个替他说话的,哥哥们嫂子们都看着他笑,孙嫦娥则是有点忧心忡忡的,侄子们一个个居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模样。
柳凌正为难,柳侠说话了:“伯,时代不一样了,您年轻哩时候,十五六岁就结婚生孩儿一点也不稀罕,可现在不中了啊!
咱小葳也十六了,他现在别说结婚了,就是谈恋爱,恐怕咱一家都得愁死了,大哥,你恐怕得打孩儿一顿吧?”
柳魁看着柳葳,笑着说:“腿直接打折。”
柳葳过来扒在柳魁肩上问:“伯,你是不是成天就巴着有个机会把我哩腿打折咧?俺小叔一说,你接哩这么顺溜儿。”
柳魁说:“没巴着,不过你要是现在敢谈恋爱,真就得打折。”
柳葳一下蹿到了柳长青身后:“哎呦呦,这是啥世道啊?俺妈十七岁就来咱家了,谁都待见,我这马上就十七,连个谈恋爱哩念头都没咧,就被自己老爹合计着要把腿给打折,没法过了没法过了。”
秀梅跳着过来打柳葳:“你个小鳖儿,你再给我说一句,你再给我胡说一句试试!”
柳葳跳过柳长春和柳凌爬到了炕的最里角:“妈,你打我干啥?我这是在赞美你勇敢追求爱情啊!”
秀梅给气笑了,用手里的一个小红薯去扔柳葳:“小鳖儿,你还敢给我胡说?”。
柳葳伸手接着,揭着红薯皮咬了一口:“谢谢你啊妈,可筋,可好吃,小蕤,你也吃一口孩儿,看看咱妈多向我。”
一家人都被柳葳逗得大笑。
柳侠非常得意地说:“所以呀伯,你看看,俺五哥也不能跟震北哥他爹他哥比,现在大城市哩人,快三十结婚才正常。”
柳海也跟着帮腔:“国外搁这事上特别自由,有十八岁就结婚生孩儿哩,也有可多三四十也不结婚哩,就是一辈子不结婚,也没人说啥闲话,大家都觉得结不结婚是别人自己哩事,其他人都不该管。
至于我跟丹秋,伯,妈,还早着咧,咋也得等我回国吧?所以您不用因为我逼俺五哥结婚,我可不想俺五哥因为我匆匆忙忙找错了人,一辈子都不幸福。”
正把睡着的小胖子撒尿的柳钰说:“大伯,幺儿跟小海说哩对,您别催小凌。
咱小凌这么好,你跟俺娘根本用不着发愁,您要是催哩太紧,小凌孝顺,他要是为了叫您高兴,使急慌忙找个不称心哩结了婚,那咋弄咧?叫咱小凌慢慢找个好哩,只要他以后能过哩好,结婚晚点就晚点呗。”
孙嫦娥说:“孩儿,话是这么说,可,可小凌也二十六七,一眨眼就三十了,他要是没个着落,您大伯俺真是老不放心啊!”
柳川咧嘴问柳魁:“小凌明明才过了二十五周岁,最多虚到二十六,咋叫咱妈三下两下就给算到三十了”
柳钰说:“我就没看见过能配得上咱小凌哩人,连我都看不上,小凌会看上?”
柳长青说:“过日子又不是光看样咧,你咋能替他看咧孩儿?
人心地好,品行好,俩人谁心里都有谁,分开哩时候互相惦记着,搁一块儿哩时候觉得舒服顺心,这就是两口子了,这可不是光看模样就能看出来哩。”
柳侠说:“对呀伯,俺五哥现在就是还没遇到分开了能叫他总惦记着、搁一块哩时候又觉得舒服顺心哩人嘛,你说,根本就没遇见,他跟谁谈恋爱,跟谁结婚?”
柳长青无奈地笑着说柳侠:“孩儿,你是非叫您五哥打光棍才高兴不是?我说啥你都能跟我缠出理来,可你就是不想您五哥都多大了。”
猫儿替柳侠辩护:“俺小叔想了呀,俺小叔成天跟我说,五叔也不知道会给我找个啥样哩五婶儿,要是万一俺五叔没防住,找个对他不好哩,俺小叔说,他就替俺五叔给她打跑,咋都不能让她折腾俺五叔。
反正俺小叔是最小哩,打了嫂子最多被人说糊涂蛋不懂事儿。”
孙嫦娥指着柳侠跟猫儿说:“我打死您俩小鳖儿咧,您嫂子都搁这儿坐着咧就敢胡说,再说了,您成天价都给我想点儿啥?猫儿你个小孬孙就不能盼着您五叔找个好哩?”
猫儿猴子似的翻过柳凌,端端正正坐在窗户前,对着菩萨双手合十:“菩萨,你看俺奶奶多厉害,你赶紧给俺五叔找个好媳妇吧,要不俺奶奶就打死小叔俺俩咧!”他说完拉着柳凌往这边拽:“五叔,你也来求求菩萨呗,叫菩萨保佑你找个好媳妇,省得小叔俺俩挨打。”
柳凌坐在猫儿身边,学着猫儿的样子,双手合十对着菩萨,只是不出声,就那么一直静静地看着菩萨恬淡慈祥的面容。
孙嫦娥还有点想再问柳凌几句,被柳海给打断了,柳海从包里倒出来一大堆的瓶瓶罐罐,然后开始强势推销,全都是他听说适合中老年人吃的补充各种微量元素,据说能延年益寿的,理论根据是:“世界卫生组织公布哩数字,欧洲人平均寿命比中国人多快十岁,他们那儿哩饭没咱哩好吃,肯定就是因为他们经常吃这个。”
最后,柳长青、孙嫦娥、柳长春一人十瓶,有效期,三年。
柳海拿了两瓶想递给柳魁,柳魁晃着大巴掌问他:“你觉得大哥老了?”
柳海嬉皮笑脸把手转了个弯递给柳川:“三哥,咱明儿不是得去看太爷嘛,你看咱拿几瓶这合适不合适?”然后他得意地冲柳魁挑眉笑。
柳魁站起来使劲按着他的脑袋呼噜了几把:“这说起来都二十多了,咋还是跟个小孩儿样咧?”
柳川接过瓶子看上面的字,一个也看不懂,泄气地放在桌子上:“再合适不过,就冲是你恁远带回来哩,哪怕没一点用,太爷也会高兴;正好,我从王先生那里给太爷拿哩药明儿也得送过去咧,再拿几斤垛子肉,治病哩,营养哩,好吃哩,齐了。”
柳长青顺手又给柳川抛过来两瓶:“给,我身体好用不了这么多,给您太爷多拿几瓶。”
柳长春把自己跟前的两瓶推到柳长青跟前:“哥,你以前受过伤,前几年腿又摔断过,你多吃点吧,我年轻几岁,不用天天吃。”
柳海说:“您别搁这儿来回推了叔,我肯定不会再过三年才回来,我回来再给您带,您要是觉得好,写信给我说,我啥时候都能给您寄。”
猫儿举手:“我现在就给你说,六叔,你回去给俺小叔先寄十瓶呗,俺小叔这么瘦,得多吃点。”
柳葳对着猫儿说:“孩儿,你就是向小叔,也得看看是啥东西吧?这可是药啊!”
猫儿非常理所应当地说:“是营养药,小叔就需要营养嘛,他太瘦了。”
柳侠把摊开的右手在猫儿脸前晃:“刚才您大伯给六叔伸这个你看见没?你居然想让小叔吃中、老、年人营养品?你个臭小猫是不是皮痒了?”
猫儿眨巴眨巴眼,一把掀开自己的衣服把脊背露出来:“哎呀就是,可痒可痒,痒死我了,哎呀呀痒死了痒死了,谁给我挠挠?”
柳侠咬着牙上下左右地给他挠,猫儿舒服地扭来扭去哦哦啊啊。
柳海咧嘴:“幺儿,惯到天上去啦——!”
柳长春摸摸猫儿的脸:“气人孩儿呀,你咋这么会作闹您小叔咧!”
猫儿转身坐在柳侠腿上,两腿环着柳侠的腰,搂着柳侠的脖子蹭:“嘿嘿,小乖叔,到你老了我给你挠哦!”
看热闹得差不多了,时间也晚了,柳长青让孩子们去他们自己住的窑洞随便玩去,他和孙嫦娥该歇着了。
一进到他们自己住的窑洞,柳钰就问:“小凌,你将对着跟菩萨看了恁长时间,你都跟菩萨说哩啥?”
柳魁、柳川同时对柳凌喊:“小凌别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小钰,你个傻孩儿,以后可不兴问人许愿哩事。”
柳钰扑在炕上嚎:“我老想知道小凌想啥哩嘛,我老怕小凌找个跟刘冬……,咳咳,我老怕小凌看走眼呀,要真找个外光里毛对他不好哩,那可咋弄啊?离婚这事不光丢人现眼,还伤心难受啊!”
柳茂也被柳川给拉了过来,所以柳钰不想提刘冬菊的名字,柳茂离婚后,柳钰对他的态度一下就恢复到了从前兄弟友爱时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