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费两年功夫,耗费江浙无数钱粮打就的江南大营,一夜之间竟然就没了,向荣果是误国!”
咸丰盘坐在暖榻上,手中拿着一份奏折,双手不住的颤抖,嘴唇哆嗦地说道,“拟旨!将向荣就地革职拿问交回京城,让兵部、刑部从重议处!张国梁革职留任,告诉他要是再出纰漏,向荣便是他的榜样!”
“皇上~皇上!这太过严厉了!”
彭蕴章已是一头白发的老人,他一听就急了,俯伏在地连连磕头,“因为各地烽火连绵,向荣需要分兵援助镇江、高淳、徽宁等处,紫金山大营兵力抽拨过多,存营不满五千。金陵各路敌军纷集,以至寡不敌众,大营失陷。”
彭蕴章是文渊阁大学士,同时还管理工部及户部三库事务,充上书房总师傅。
“启禀圣上!向荣有功有过,应当予以抚慰。”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桂良也连连磕头,“溧水、句容如今已经为粤匪占据,向荣退兵丹阳,也是为了扼守要冲,保卫苏州常州不失。”
桂良知道,向荣自受任钦差大臣,建立江南大营以来,历时三载,虽未能克复金陵,但对阻扼太平军向苏、常发展,威胁天京太平军的安全,确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如果向荣被拿下,这江南的战事将交付给谁啊,难道要自己去江宁城下督战吗!
“一派胡言!”年青的皇帝两眼喷着怒火,额头青筋暴现,案台上的奏折、笔墨都被一股脑的掀翻在地。
“江宁城下曾经积聚有十余万官军。朕早就执下严旨,让他们悉心堵防,痛加剿洗,现下你们竟然告诉朕,说是紫金山大营兵力被抽拨过多,存营不满五千!你们、你们……”
一句话没说完,咸丰帝嗓子一甜,他随手拿起一块白手帕,捂住嘴唇。
“嗯哼!”一口鲜血吐到了手帕上。
看到大大的一滩鲜红,咸丰顿时有些头晕,身体摇摇欲坠。
“皇上!皇上!皇上……”
暖阁内顿时乱成一团。
“你们先出去!”暖阁门口响起了懿嫔冷峻的声音。
看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宫装丽人走了进来,彭蕴章、桂良、穆荫、肃顺等军机重臣慌忙退了出去。
懿嫔那拉氏组织宫女太监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膛,总算让咸丰喘过气来。
顺了口气之后,咸丰斜靠在绣黄靠枕上喘息不已,“你…这么沉重…身子,怎么…到前朝来了!”
“还不是担心…担心圣上肝火肺火太旺!”那拉氏轻轻抚摸了一下肚子,泪珠含在眼眶中,“陛下你这么劳累,假使损坏了身子,让我…和我那肚子中的孩儿…怎么是好!”
说着,懿嫔亲手奉上了雪梨百合汤。
咸丰一连喝了几口,方才喘息凝定,“还不想因为因为前朝的事儿,湖北曾国藩剿匪不利,江南局势已然全部糜烂了,朕一时情急…”
懿嫔开解道,“臣妾幼时曾听人说书,说宋仁宗是赤脚大仙转世,他投胎降生之后,感悟人家乱象,每日啼哭不已。于是太白金星下凡,来到宋仁宗面前,在他耳边说了八个字。”
咸丰点点头,“文有文曲,武有武曲。”
这是水浒传上的故事,咸丰早就听过。他不由叹了口气,“谁又是朕的文曲,朕的武曲!”
“陛下要耐心一点。”
懿嫔娇嗔道,“想哪文曲、武曲早就下凡,也许就是御前的能臣干才,也许就是战斗在大江南北的忠贞之士。只要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脱颖而出,辅佐陛下,肃清寰宇。”
彭蕴章、桂良、穆荫、肃顺等军机重臣全守候在暖阁外面。
这时,一个军机章京带着几个小苏拉急匆匆的走来。他们送来了几份六百里急报,“中堂…中堂…,向荣没了!”
“向荣没了!”彭蕴章、桂良、穆荫、肃顺全跳了起来,你一份,我一份,抢过奏折就看了起来。
“这是两江总督怡良的奏报,说是向荣于二十六日在丹阳营中病故。”
“这也是两江总督怡良奏报,说是粤匪伪燕王秦日纲部,二十七日击破丹阳大营,已经逼近常州城下。”
“这是浙江巡抚何桂清的奏报,说是粤匪陈玉成、李秀成部从皖南入浙,二十五日占领安吉。何桂清已调林深河从宜兴回师,退防湖州。”
看完奏折,彭蕴章叹息道,“苏南已然糜烂,林深河千万要保住浙江,绝对不能再乱!”
“料敌须从宽,预己须从严!”桂良立即反驳道,“林深河部从宁波奔袭浙西,又从浙西奔袭江南。他们刚行军赶到宜兴,又立即回师湖州。林深河虽然奋勇,只是浙军已是疲惫之师……”
这局势变化太快了!几个军机大臣全都面色凝重。
军情紧急,肃顺知道咸丰已经没了大碍,立即找上了刘多生。
“陛下!”刘多生轻轻的走进暖阁。
见此形状,懿嫔赶紧躬身行礼,走了出去。
咸丰叹了口气,挥手把彭蕴章、桂良、穆荫、肃顺等军机重臣招了回来。
“传旨!着两江总督怡良暂行署理钦差大臣关防,”咸丰脸色冷峻,“命提督衔福建漳州镇总兵官张国梁,帮办钦差大臣军务。着张国梁戴罪立功,务必守住苏常,保住漕运,否则就地革职拿问!”
“命林深河就任浙江提督,着他务必守住杭嘉湖,不使粤匪糜烂浙江。”
“皇上英明!”肃顺跪伏在地,“江南兵力不足,应该从陕西、山西、福建、广东调兵。”
“可!”
谈完军情,咸丰沉吟片刻,“遽闻向荣溘逝,朕非常痛惜。披阅向荣所遗奏章,没有片言片语谈及家事安排,足可见其忠贞义愤,公尔忘私。”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着恢复向荣提督原职,赏还花翎,赏给一等轻车都尉世职。任内一切处分,全部取消。”
“皇上圣明!”
“圣明!”咸丰苦笑着,“彭爱卿,你文笔最好,帮朕草拟一份罪己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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