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大理寺!
一人正立于灯下挥毫疾书,满头银发在烛光中泛着淡淡光芒,脸略显削瘦,却目光矍铄,鼻挺眉直,因泼墨而微微弯下的身子健硕挺拔,听到身后门响,声色不动。
“赵括将军好雅兴啊。”武凡中口中哈哈,迈步走入房中。
眉头一挑,年已六十的赵括将军将手中之笔掷下,溅起一滩浓墨,将好好的一副书画染了个透彻。
“相国大人如此盛意拳拳,留赵某在东都静养,赵某又怎能辜负了相国大人一番好意,每天吃吃睡睡,闲暇便逗逗鸟儿,写写字画,倒也逍遥自在。”
“是啊,将军的确是逍遥自在,却可怜了白山的百姓,流离失所,遍地饿殍,惨哪,惨哪。”
赵括双眼一瞪,一张脸顿时愤然,冷冷道:“赫博多进犯白山,赵某却被相国大人强留于此,却又来说这些屁话,痛快点,来此作甚。”
“将军手下强将无数,纪律严明,却都是些死脑子,将军来时,却将那虎符交付了何人手中?白山战败,赵穆带兵撤回了九原,朝中派了程云将军暂代将军之职,可是你那些部下,却是认符,不认人,连最基本的步兵都调不动,那赫博多十万铁骑盘踞在九原城外,只怕这九原……啧啧!”
“武凡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要是真担心九原,就放了赵某回去,赵某定带着大军,将赫博多驱逐于白山之外,你可敢放我么?”
“哈哈哈哈——”口中爆发一串长笑,武凡中道:“你以为我会放你?将军可知,放虎归山,必留后患之说,既然那符武某到不了手,便只好另寻他法了。赵穆有勇无谋,白山战败,已经在军中失了威信,你的另一臂膀苍浪,虽然谋略过人,却手无缚鸡,行军打仗,没有真本事又有何人会服,偏偏他二人一直不合,现在将军人在东都,九原在他二人手中已经分裂为二,终难成气候,武某倒要看看,这九原,还能撑多久。”
“武凡中,你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你却是要为一己私欲,让天下苍生陷入战火之中么?”
“天下?天下既然在我手中握了这么多年,为何我便不能做了这天下之主!”
“武凡中,你大胆!”
“先帝这江山,不也是从前朝姬氏手中夺过来的么?他做得,为何我做不得?”
“先帝文韬武略,乃人中之龙,你这等无耻卑劣之徒,也敢自称英豪?”
“哈哈哈哈。”笑声嘎然顿止,武凡中狠狠望向了赵括:“那么,我们便看看,这天下,最终落入谁手。”一转身,拂袖而去!
见他淡出视线,赵括将军终双眸一闭,仰头兴叹:“赵穆,苍浪,你二人终究还是解不开那结,如此下去,九原,可真要毁于你二人之手了。”心急如焚,却又无法可想,赵括胸中怒意难平,一掌击在桌面,那雕花梨木桌居然就此一裂两半!
窗外细雨丝丝!
小侯爷趴着身子浸在水中,听身后脚步轻柔而来,口中懒懒道:“南宫,给我好好捏一下,昨晚上坐了一晚,实在乏了。”
一声入水声,璎珞慢慢走到小侯爷身后,白皙十指伸出,轻轻按在小侯爷肩头。
小侯爷趴在池边,身后那人手法了得,虽然感到不似南宫般毫无章法,却因一晚一天下来,实在困顿不行,竟也没去深究,只是闭着双眼,在那揉捏之中,沉沉睡去。
这是一张俊美无比的脸,浓黑的云眉斜斜插入鬓角,直而挺的鼻梁,微微扬起的嘴角,轻轻闭着的双眸上有浓而密集的睫毛,一头漆黑的直发此刻正散在身后,随着水波如墨般荡漾,这男人居然生得如此的……妖孽!
“唔——”那鼻间发出了一声轻呼!
璎珞一惊,自顾去看那脸,居然碰到了那背后的伤口。
那道狭窄的伤口,应是利箭所致!
小侯爷双眉微皱,口中低低道:“想什么呢?太累了,居然睡着了,行了,不按了,歇着去。”说完径直站起身子,回过身来。
璎珞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当小侯爷身子转过的那一刹,她背过了身去,心噗通乱跳,丝毫不敢侧目。
小侯爷终于明白了为何今天那人如此安静,因为,身后那个,根本不是南宫热河。意识到自己此刻身无片缕站在一个姑娘家面前,平常脸皮超厚的小侯爷也不禁心头大惊,伸手便去抓放在池边的衣服,却在此刻门框一响,南宫热河推门而入,口中道:“白泽那家伙拉了我喝酒,居然忘了时辰了,小侯爷,你——”那话语生生顿住,抬头望着屋内那一幕,南宫热河目瞪口呆!
小侯爷身形一闪间已经将长衫罩在身上,看南宫热河嘴张得大大,手指两人,顿时脸一沉,道:“看什么,我累了,去睡了,帮着收拾干净。”说完头也不回,径直而去。
璎珞绯红了脸从浴池中走出,道:“南宫哥哥,我先去换了衣裳,一会来收拾干净。”
南宫热河喉间喏喏,半晌居然不知回应,待璎珞走出屋子,他才回过神来。
小侯爷与璎珞?!
南宫热河脑中轰然,小侯爷不是喜欢公子吗?不过说起来,没遇到无瑕公子之前,小侯爷并无那断袖之癖,他那毛病,却是为无瑕公子才得。越想越乱,思及小侯爷刚才那神态,居然对此不加辩解,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