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夏天早就过去了。
树上青鸀的叶子早就在阳光浓烈的照耀中苍翠暗沉,渐渐随风吹落。森林往往更早发现时间的流转,时日也变得短浅凉薄。笼罩着木叶村的月光亮的近乎透明,夜里的空气更是不知从何处渗进让人不安的刺骨寒意,激起心头的冰冷。
那是让人不安的寒意,从悬挂着灯笼的居酒屋吹到了隐藏在低暗阴影之中的拐角,一片枯黄随风吹过街道,又迅速被不知哪里传来的笑声吹得更加模糊飘渺。
几个喝醉了酒的忍者走出了灯火通明的居酒屋,说笑着往远处走去。其中一个醉的狠了,旁边人连忙扶了一把。
不知谁家的主妇又在怒骂起来:“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还要不要这个家了!”挥舞的锅铲投落浓浓的影子,旁边笑嘻嘻的丈夫含混的装傻充愣,眼神儿不断往门边瞟。
尽管门户紧闭,温馨的淡黄光芒透过了窗,游过门缝,冲淡了路上的黑暗。
推开门,习惯性的说了声“我回来了”,在等了片刻之后富岳坐在玄关的台阶上换鞋。他低下头,在听见那声“欢迎回家”的时候,惊愕的回过头。
那柔软的,温和的,充满了爱意和幸福的声音,毫无疑问,属于那个早已死去的女人。
明亮的月光照亮了中庭,脚步声从厨房渐渐靠近,他的心也狂跳起来。戒备和怀疑的视线在触及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化为了无法置信的恍然和痛苦——
“欢迎回来,”她的眼睛燃烧着明亮:“佐助怎么样了?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今天的工作很忙么,我做了你喜欢吃的……”
“美琴。”他慢慢说:“你已经死了。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宇智波美琴愣住了,过了许久,露出了哀伤的笑容。
“我不是来你的,”她低下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颤抖的挽了挽鬓角的发丝:“因为你,我才不得不去离开他们。你说过要保护鼬,你也说过要保护我们……现在呢,佐助也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不保护他?”
富岳站了起来,视线从她身边掠过。
鼬应该已经回来了。他的喉咙一阵干涩,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其中,恐惧劈开了他最后一丝犹疑,力气从疲惫的身体里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
他踉跄的走过去,走到那个哀伤而谴责的看着他的女人面前,忽然伸手卡住她的脖子。美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双手拼命的抓着他的手指,空气被扼制在男人的双手之中,丝毫不肯放松。
“你……还活着……伤害……”她艰难的抬高下巴,声音越来越低弱嘶哑:“佐助……伤害……”
对不起。对不起。那时候,不,从我来到这里开始的那一刻开始就该这么说了吧。抱歉就算如此……他低声的重复着,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筋爆出的手背颤抖着,看着眼前的幻影慢慢消失,脱口而出:“我知道……”
梦境消失了。幻觉也消失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浅淡的呼吸声。
富岳疲惫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着门背坐着,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他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支撑站了起来。冷汗浸湿了中衣,粘腻发丝也贴在了皮肤上,眼睛下笼了一层淡淡的青黑。
我睡了多久?
那个念头划过,他侧过头,微微眯着眼睛。房间沉浸在寒冷的月色之中,渀佛有风吹过天边的微云,涌入骤然明亮的光线。
看来,是个混乱的梦吧——即使在梦境里,他也一直被怨恨、被诅咒、当成了什么灾难的源头看待。
从壁橱里挑了衣服,换掉湿透了的中衣,富岳勉强泼了些冷水激回了神智,明知道马上就要出去,这时候脑海里也完全是佐助哭闹的回声。
他微微皱了皱眉。
倒影里的男人看着他,晦暗而疲惫,眼睛里没有光彩。
“父亲。”
顿了顿,富岳转过头,过了片刻又擦干净了脸上的水渍。
“回来怎么不出声?”
鼬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是么,那就是我没听见了。你过来。”富岳口气缓和了些,看着鼬有些不情愿的垂下眼,最后还是走了过来,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别……”鼬还没说完,脸就皱了起来。
黑色的发丝挠着掌心,富岳假装没有看见他的脸色,稍稍逗弄了一下就收回手。
“今天……有些不对劲。我马上要出去,你现在就去医院里,和银呆在一起。佐助那里也有人看着,不必担心,”富岳望着中庭里颤抖的树叶,那股刺骨的寒意越加明显:“……算了,你还是留在家里吧。我大概要过两天才会回来。”
鼬点了点头。
他不是习惯多说什么的性格,随着父亲走到门边,还是想不到该说什么话,只能沉默的看着随着打开的门,涌进来的月光。
富岳有些意外,随即又释然。毕竟是小孩子,会觉得不安也是正常的。
“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只不过,在那之后,他也可以更加安心的把更多时间留在家里,留在村子里了吧。富岳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生活,不擅长于想象的他皱了皱眉头,除了爱哭闹的佐助和板着脸的鼬在一起的画面,其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
对于他来说,那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不,是太好了。好到超出了他能想象、能承受的极限。真的能过上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不能满足呢?
……等等,富岳紧张了一秒,看了看还站在玄关旁的鼬。
如果我不再是族长的话。
鼬……他会失望么?
富岳的失神只不过是瞬间的事,当他想到这些时,脸上的表情也稍微变了变,虽然是细微的波动,鼬还是察觉了。
然后那道门就在面前关上了。
欲言又止的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下一瞬间,激烈的婴儿啼哭声几乎扯碎了父亲的心脏。
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
脚踝的痛楚让波风水门急促的喘了口气,拔出带血的碎木片扔在一旁,很快又用上了飞雷神瞬间回到了熟悉的家中。
鸣人哇哇大哭。
波风水门凝视着儿子柔嫩的脸庞,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他打开衣柜,取出御神袍,在儿子的哭声中飞快离开。
这是任何人都不曾预料到的。
漩涡玖辛奈。四代目火影的妻子。一个骄傲勇敢的女人。满怀着爱意迎接丈夫和自己的骨血来到这个世界,用全部力气笑着迎接幸福来临的母亲。九尾人柱力。漩涡一族最后的遗族。
有些身份,意味着幸福。
而有些,则意味着无尽的痛苦和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的灾难。
当九尾从她的身体抽离,居高临下的轻蔑的睥睨着奄奄一息着她,挥抓袭来时,玖辛奈在剧烈的痛楚中忽然用力吸了口气。
“玖辛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