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念薇坐在车厢里,目光随着车侧的珠帘晃动,忽做而右,忽上偏下,便如同曾念薇的心绪一般。
她知道,曾念秀是绝对不会拿这种事儿来骗她,也无需这么做。也就是说,齐国公府应该真的有此念头,将陆婷送进宫。
她想起从前陆婷的爽朗,耿直大方得像个假小子,想起她从前豪气万丈地说她以后定嫁给这天下间最天底下最威武、最霸气、最了不得的人物。
如今,她是不是也可以说是得偿所愿了?
不,不是这样的。
她知道,这绝对不是陆婷的本意。
她还记得,往前的陆婷,对深宫豪门,最是不屑。
曾念薇忽然涌起一股深切的冲动。她真想冲到齐国公府去,找陆婷将这话问个清楚。
可想起前日陆婷对她的态度,她并不觉得陆婷会因为她而做出改变。且。陆婷身后不是一个人,她身后。站着的是整个齐国公府!
这件事,轮不到陆婷做主。
更甚的是,轮不到她这个外人置噱。
曾念薇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闷和燥意,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铺天盖地地便覆盖过来。
果然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么?
她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就在这时,马车骤停。
曾念薇一个不察身子便撞向一侧的车壁,若不是绿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曾念薇真的便要摔个正着。
外头驾车的是十通,跟在曾念薇身边多年,他的驾术极好,做事也沉稳,极少会遇见这样事儿。
张嬷嬷和绿月安顿好曾念薇之后才出声:“怎么回事?”
十通也是懵懵的,他看着眼前这一队忽然冲出来的队伍,有些不知所措。
好几个庄农模样的汉子,抬着一架担子从一旁的巷子冲了出来,他忙地勒住了马。才堪堪地将马车停了下来。
紧接着,巷子里头跟着冲出来好几个哭哭啼啼的妇人,甚至还跟着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为首的妇人便跑便抹眼泪:“阿三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儿啊!你要是出事儿了。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怎么办!”
妇人一哭,那两个小姑娘哭得更大声了,扯着嗓子便嚎了起来。
曾念薇坐在车厢里都觉得双耳嗡嗡嗡地响。
她刚想出声问问怎么回事儿,便被一旁的张嬷嬷制止了。
“夫人莫要动。”
曾念薇一抬头,这才发现张嬷嬷和绿月面色凝重。而再一看,许天柏派来的那几个丫鬟婆子,早已冷下了脸,一言不发的样子颇有些渗人。
张嬷嬷和绿月是定国公府培养出来的人。身手不凡,可曾念薇却知道。这次许天柏派过来的四个丫鬟婆子,看似平实无奇。可却是死士出身!
不可否认,她们对危险的感知更为敏锐!
曾念薇心里一跳,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不动。
外头的哭嚎声丝毫不见小,那哭着的妇人偷瞥了一眼,见车厢里没动静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从东宫到承国公府,大街小巷都并不偏僻。可这时,她们身处的琼山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却不多。本有的好些行人见到这一幕,都纷纷驻足,远远地瞅着这一边。
张嬷嬷冷着脸,站在车前喝道:“来者何人?没看见这是承国公府的车马?”
那妇人一听这话,顿时嚎得更来劲儿了。
“仗势欺人啊!仗势欺人!”
“没天理啊!这世道儿没天理了!承国公府仗势欺人啊!没看见我夫郎都快死了,还要我们给让路!这是要逼死人啊!承国公府要逼死人了!”
曾念薇在马车里一听这话,都要被气笑了。
这街道这般宽敞,对方抬着担架非要横在她们的马车前不说,这一开口,便说承国公府要逼死人是怎么回事?
张嬷嬷便道:“小娘子这话说的可真是好笑!”
她指着一旁宽阔的大道,道:“你说你夫郎伤重,这明明有路你不走,不赶紧地赶去救治,非得停留在这费口舌,妄图抹黑承国公府!以我看,你这不是要去救人,而是要害人!还妄图将罪名泼在承国公府头上!”
张嬷嬷厉声一喝:“你们是哪里来的刁民,竟然如此大胆!”
那妇人被张嬷嬷喝得顿了顿。
她张了张嘴,眼珠子转了转,拉着两个小姑娘猛地便跪了下来,朝着车厢便哭嚎起来。
“夫人哪!夫人饶命啊!我,我,我不会说话,得罪夫人了!夫人大人大量,切莫与我计较啊!我家夫郎今个儿在田里不小心被锄到了脚,血流不止啊!那郎中说,再不抓紧时间找个专精的大夫医治,我夫郎这条腿可就是毁了啊!夫人哪,我家上有公婆要伺养,下有儿女要哺育,可就都靠我夫郎了!”
那妇人带着两个小姑娘,将头磕得砰砰作响,就连车厢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这阵势,似乎曾念薇再不开口,便是要害人性命一般。
曾念薇皱了皱眉头。
她可不觉得这世上有这般巧事,好好地走在路上,竟然还有人拦轿呼救!
就算是要救命,承国公府又不是官衙,更不是医馆,这事儿要拦谁,也算不到承国公府上来!
曾念薇掀了一角帘子,往外看去。
那妇人极是警醒,见帘子掀起了一角,她猛地便冲一旁的担架扑了过去,伸手就将白布一掀,露出里头男人血肉模糊的左腿。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锄到了,那半截小腿血流不止,血红血红的肉糊成了一团,竟都露出了白森森的白骨!
红红白白的一糊团,极是渗人。
若不是还连着些皮肉,只怕这半截小腿就这么生生地断了去!
只一眼,曾念薇便觉得胃里一阵翻天覆地。她也顾不得再看,倚着一旁的车窗便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忍了又忍才将胃里的涌动压了下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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