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她几乎咬碎了两排银牙,可余光瞄到龙婳婳阴晴不定的神色时,突地她恢复了些许理智。
“今日晌午是惰皇替小姐演算的成年礼时辰,您实则根本不必在意那般丑陋之人,她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小姐您在侯爷心中的地位。”宇文清涟双眼柔美如星辰,垂头鬓发美钗轻摇,自是一番袅袅婷婷。
“没错——成人礼,我会让她知道,她究竟跟我一比是多么地渺小。”
龙婳婳粉唇勾起,俏浓媚眼轻灵生花,那一张钟灵秀毓的纯美面容却渐渐扭曲,一如蛇蝎粹毒美人。
“奴婢立刻去准备。”
宇文清涟低头福身一礼,清丽白腻的面容柔顺犹如雨后夏荷,静谧飘着一缕淡雅清香,却无人得到那实则是艳糜底下,埋葬腐肉熔骨的毒香。
——
怒怀抱着他的伙伴帝殒大剑,环臂昂首,黑绸紧衣迢迢盈风,他隐於芒砀山泽岩石之间,至于盛光大炙,天际第一缕光线冉冉而升之时,他亦嘘眯起眼睛,遥遥看着光影斑驳间,那满目刺眼的红色,如一场盛世婚礼铺张一般,那如此契合相融的两人,那周围喜颀欢愉的众人……
“即使夺了我的一切,你最终亦只是一个疯狂的,不配得到妄想的一切,你最终只会因为妄念,因为痴念,毁身魂灭!”
凉滑深邃的音调在耳边瞬间放大,怒蓦地忆起一张怨恨缁笼的阴冷狰狞面孔,眼瞳如烛星点爆,平整的皮肤血管凸起根根,如龙根粗楢虬暴突,他微微躬起背脊,全身如被条条红色荆棘困缚刺入,鲜血淋淋,面目涨红,他咬了咬牙,双目却依旧一瞬不眨地盯着前方。
“若你再妄动情绪,你体内暴戾的炽热真气便会蹿入你脑子,先是折磨疯你的神经,接着便会令你如行尸走肉四处杀戮,至到散尽一切真气,丹田破碎,整个人毁了,最后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供蝇凫蚊虫蛆,一点点——”
“够了!不需要你好心、心一点一点……地替我描绘凄惨的下场……”怒瞥了一眼懒骨丛生的惰,猛地深吸一口气,缓直魁梧身躯,此时手中阔剑嗡嗡鸣颤一声,他垂落视线,额面突狞的血管如青淤泥排清,恢复如初,那仿佛因为它的担心而飞扬溢起的笑容,宛如仗剑江湖的恣意轻漫。
“果然这世界是只有死物,才能够永恒地不变啊。”低叹的声音,带着一种低糜幽沉近乎恐怖阴翳。
惰拢着一身云衫,轻悠的眼神若浮云渐远渐迷,此刻的他似被万千靡靡银白细线缠绕,神色不显,眉目模糊,连言语亦不详。
“她很特别……竟能如此准备推算出天灾……若放手便太可惜了……特别她身上还有腾蛇……”最后一句仅优美的嘴唇阖动,倒末曾溢出声音。
怒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一震,紧声道:“推算……难道她懂术学,她是术士?”
“术士?”一阵蒙乱视线的黄沙吹来,鬓发拂过惰柔美透彻的侧脸,遮住若隐若现的唇角:“一般的术士勉强演算一个天晴雨旱便已精疲力竭了,更毋论她三天内卜测了二次天险地灾……”
“若论你级别,她该是何程度?”怒满眸落着朝阳璀璨之光,好似道道金剑刺入,倒是把眼底猩红煞气压下去了一些。
惰一身虚灵纯白渡上一层金灿灿的黄光,就像一座庄严宝相的佛相,晕出了一身清气祥光。
“我自然亦能轻易做到,可是……若光以精确度与准确性而论,她已经达到至臻之境。”
话虽如此,但惰却不认为当世真有人能够将玄术练就至如此之完美,特别她还只是一只乳臭末干的黄毛丫头。
怒呆住了,眼中溢满不可思议。
想不到她除了武力值令人期待之外,更是一名内修的术士……不对,她非那帮揣着些许玄术便妄称天师的术士,她恐怕是一名术师了!
——术师?可能吗?怒虽然也觉得虞妹纸不简单,可是称之为术师的不是一方震动天下的名士,便是如惰这般懂谋会策的势力头领。
而她——长着一副寒酸样,跟一群贫民混得不上不下,完全不知道哪里有霸气侧漏,仅凭一张嘴,便轻易能毁灭一个国家的气魄与威势。
喀——等等,他蓦地想起昨夜之事,抿唇盈思了半晌,不得不承认,即使她不露山不露水地平凡着,但她一旦生事,那必定也是雷霆拥有大规模杀伤性的力量的。
“哈哈哈哈——”一股荡胸生层云,云遏之气豪气万千肆放出来,怒忽地仰天大笑。
惰亦弯唇,于他眸露了然,如丹青浅墨细致描摹的眉眼,一张美得连雾里芙蓉都失色的倾世容颜,一双玲珑眸翩跹若轻点白玉蝴蝶兰,一瞥,一敛,便已惊心动魄。
“想从婪虎口夺食,你不怕烫手?”
“惰,比起你已经踩了老虎尾巴的严重性,我偶尔开的一则‘玩笑’,估计会被判定为秋后算帐吧。”
别当他真不知,惰私下做的种种恶事。
怒朝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便面带愉悦的笑容,身如孤鹄纵身而去。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将要做的事情,却是在剜老虎的心呢?究竟他会预先对付谁,借胖妞一句话,就让我们拟目以待吧。”
惰懒腾腾地撩起一缕拂乱的发丝顺正,无视衣裳因高处急风吹散,睫毛上流溢一圈光泽,眸中笑意点点浮起。
——
青衣侯将虞子婴一带便是数里外,带到一带沙丘红岩石群,金山西见烟尘飞,他最终落于一块最高拱形岩峰,静滞不动。
虞子婴扒拉开他遮拢的衣袍,爬出一颗圆圆的黑脑袋,眼珠黑黝黝地看着所处之地。
一片荒凉的沙岩交迭地界,一川碎石大如斗,入目是如春后竹笋般根根矗立的红岩石群,黄沙随着微风轻贴地面拂起一层烟尘,了无人烟,寸草不生,荒芜凋敝一眼望去辽远而荒芜。
她大约知道青衣侯带她来这里是想做什么,一抬眸首先映入眼底是的他略显尖细的紧绷下颌,一双薄薄殷红严肃抿紧的嘴唇,此刻,它于她眼中一张一合……
“你觉醒的血统异能是什么?”
虞子婴某一瞬间并没有听懂他的话,却在顺着他目光看到前方那一条如长峡裂缝狰狞的口子,狭缝一目测去笔直如刀削,直纵数里,从口子上黑雾腾起硫磺浓重气味若云若烟,随风飘荡散弥开来,呼吸微紧。
看来他是带她来先看证据,昨夜地震引发的地裂,如今明明白白呈现在她眼界之中。
“……什么血统?”
“什么血统?你难道你真的忘记了在九连云峰时候的事情了?”青衣侯俯下视线,一双铁灰眸紧紧地注视着她,那目光看似平静,桎梏至极,不容她半分躲闪与避及。
虞子婴蹙眉,动了动身体却被他收拢得更紧,丝丝幽香像是渗骨入侵入她的身体,像是一层层地撩拨进入,然而这一切都不及一只冰冷似雪莲般白皙的手指抚上她敏感下颌嫩肉,来得刺激,那一刻她感到一种凉肤的电流逼得她一颤。
“说就说,别动手动脚。”虞子婴挣动,一张僵硬的面目罩凝了一层隐怒。
似抚摸脖子的手忽而向上一抬,谢岙被迫仰着脑袋,刹时那细致而隽美的眉眼刹那冲入视线中,带着某种沉静蛊惑。
“你曾说过,比起别的人,这世界上你最信任的自然是本侯这个与你情系同心蛊的人,如今这句话依旧如初吗?”
他的话令虞子婴心弦一颤,嘴唇动了动,她有些无法承受他眼底的专注与执拗得到答案的神色,翎睫一旋,便可耻地撇开了眼睛,不再与他硬拼对视。
当初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一蛊系两命,他们同心同命,但如今——情况却大大地不同了,虽然同心蛊依旧是同心蛊,但它的功效却跟传统的同心蛊迥然不同了,虽然她不经论证单方面地相信易池的判断,可是不信一万只怕万一。
有时候,她曾莫名恼怒这同心蛊干嘛要是圣蛊,它就是随便一种同心蛊便好了,她并非一定要搞特殊啊,可每次这么一想,她都搞不懂自己究竟想要怎么样。
如今青衣侯误会他们所中同心蛊与传统一致,并不会给她带来危险,她只需要趁机摆脱他,之后便海阔天空了,专治她的一身天厄诟病便是了,何必硬一定要跟他绑在一起。
像他这种野心勃勃的人,必然麻烦事情纷扰种种缠身,跟在他身边迟早会连累到她,她又何必凑前上去染上一生腥呢?
没错,思前想后,远离祸端才是如今她明哲保身的最佳方案。
“失败了,我并没有什么血统继承。”虞子婴既然打定主意找机会离开他,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实话,否则以他的个性,知道她身怀腾蛇异能,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宇文子婴,本侯虽然承诺过不会伤害你,却如果你一直这样顽固不灵,那与你有关系的人,本侯却不会留情了。”
青衣侯轻柔地掰过她的下巴,逼着她与他相视。
他会查出她的身世虞子婴并不奇怪,但听到他拿别人来威胁她却觉得有些好笑,难道他认为她心性如那普渡天下的圣母一样,不过相处一段时间,便将那些与她无关的贫民性命永远背缚地身上?
“自然不是那些贫民。”似看出虞子婴眼底的暗讽,青衣侯却勾起薄唇,明讽回讥于她:“那宇文清涟身置何处你可知道?”
虞子婴眉目不显:“既然查过我,你该知道她对我意味着什么。”
“的确,所以我要说的也不是她,而是正欲朝着朝渊出发救女的宇文弼,宇文晔,宇文煊、冬晴白。”
他带着某种恶意念出这四个人的名字,唯有两人的名字令虞子婴稍微顿了一下,不过那种触动的情绪太淡,太浅,根本不足挂惜。
“哦——”无聊地拖长音。
“当真是冷漠呢,不过也难怪,他们是来救宇文清涟的,却完全不曾想过打探一下你是生是死的消息,对于这样偏心的父母兄长,自然是寒心的。你觉得我替你将他们一一擒获回来,再一个一个地放血施刑,看究竟他们之中哪一个是拥有腾蛇族血统的,可好?”
那低哑的声音带着深沉的危险,字字溢出冰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