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老爷到了怜雅堂,沈琳像以往一样殷勤迎接,但老爷进门只是叹气、并无多话。
沈琳心中揣摸着,推查他的心境,知道大抵是为了瑾煜。她不好多说什么,走过來为老爷揉肩,颔首含笑、柔缓着语气问他:“怎么了?”
老爷沉默须臾,却沒有多说什么,眼睑都未转的淡淡道:“睡吧。”
沈琳便不好再说什么,觉的一股情绪被闷闷的堵在心胸里,困顿的感觉叫她压抑,叫她十分难受。
须臾后洗漱皆罢,丫鬟熄了灯火后退出去,两个人默默的躺下來。暗夜寂静,入目是深黑的颜色,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背靠着背,气氛很尴尬。
沈琳难以入眠,她知道老爷一定也是难以入眠的。但他们二人难以入眠的理由却不相同。
老爷当然是因为瑾煜而忧思烦心,沈琳却是推想命运、慨叹己身。
若是放在早先,老爷无论遇到怎样的心结都一定不会对她淡漠,都会向她倾诉、自她这里寻到慰藉的。可时今,老爷有了往太太那边儿靠拢的趋势。因为瑾煜这个他与太太共同的儿子,他似乎恍然看明白了一些别样的东西,又觉的太太是真正可以与他相濡以沫一路走下去的女人,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挚爱、共同的担忧。
当然,瑾煜毕竟是太太的亲生骨肉,就这件事老爷与太太之间是有着许多共同的感触。(平南)故而,老爷现在总喜欢向太太倾诉心曲、寻求慰藉,却不再重视曾经引为红颜、一度独宠的五太太了!
沈琳她是一朵温存的解语花,在老爷面前常以温存的情态、颖巧的言语來淘巧惹怜,老爷往往也都很受用。
但时日久了,沈琳越來越察觉到老爷对她态度的转变。
当然,老爷对她依旧很好,可感情方面总觉的不似先前趣味浓郁。这也是难怪的事情,经久的时日磨洗、心境辗转,新鲜感已经过去,还指望能如一早时一辙的永葆光鲜么?
老爷厌倦了这种好话动听却往往并非发自真心的口不对心,他开始越來越希翼起如粗茶淡饭一般平淡、却流露着真挚感情的平淡的生活。沈琳终于从一个高雅不俗的尤物,沦落为这红尘俗世间俗艳的花朵,在她委以终身的男人心里一日不如一日的由特殊沦为普通,久而久之那不再珍视与寡味嫌厌的态度已是可以预见到的了。
不过这也从侧面让沈琳有了一个体察,老爷从來沒有深切的爱过她,他爱的是她身上独特的气质,还有那一抹最初的新鲜感……
还未等到色衰,已然窥探到了爱弛的影子。沈琳的手段并非用之不竭,她所擅于笼络老爷心的技巧也只有那么多,当这些渐渐不再新鲜、成了习惯,再渐渐由习惯成了寡淡,她当真觉的身心疲惫,沒有一点儿办法创造出更多的花样了!
这一座宅门,埋葬了时光、埋葬了生命,又究竟埋葬了谁的时光?谁的生命?是自己的,对方的,还是所有的所有……
万家近來比以往愈发显得阴气沉沉、缺乏生气。兴许是因诸多事务堆叠在这里,又加之老爷、少爷等心情都紊乱不堪,故也感染了众人,大家竟日连天皆是黯目阴面、难见笑颜。
瑾煜的心情陷入到最大的波动中,他被情绪作弄的精神懒散,不知道如何说服父亲、在可以摆脱自己命运的同时也不耽误家族的前景。同时他也为避开尹小姐时不时的邀约,便叫清月打理着推说自己病了,之后借着病由堂而皇之的闭笼在室、独自烦愁。
他甚至连凤凤都不去找了,因为他尚沒有寻到解决的办法,他不愿去给凤凤添堵。
凤凤了然,但要她來瞧瑾煜亦是觉的足步沉重。她知道瑾煜的心结在她身上,他不见她也是为了冷静思量、避免诸多烦扰,她若前去不是反又添了愁思?而同时,她自己亦沒有勇气去见他,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帮助他、如何面对他。
就这么过了几日,沈琳忽然來找瑾煜。
流云进來禀报的时候,瑾煜原本是不愿见客的。但一听是沈琳,他心中生了诧异,思量须臾后叫流云去迎她进來,又在清月的服侍下整理了一下衣襟。
沈琳步入后,清月便退出去,又将门边处的帘幕放下來。
室内氛围很是安静,沈琳瞧着满目颓然、强撑着精神的瑾煜,勾唇似嘲的一笑:“还真是父子,老爷也与你一样的竟日烦愁,唉声叹气的……想必是因为你的事情。”
瑾煜眉峰轻拢,他诧异沈琳此刻面上的憔悴,沒接她的话,侧首反问她:“五太太的面色……心情似乎也不大好。(平南)”
这话戳的沈琳心坎儿一痛,她笑着叹一口气:“不好。”眼睑低垂,“在这深宅大院里头浑浑噩噩的度日,又怎么会好呢!”口吻依然是含笑的,带着趋于疲惫、趋于无奈的味道。
瑾煜心念略沉,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