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兴许是那窗外缪转的东风吹刮的委实凛冽这人多多少少的就受了些影响老爷睡的并不是很稳当即便室内已经烧了地龙、又熏了火炉香鼎但随着夜色的加深还是觉的越來越冷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风势愈大起來温度一点点的降下去又兴许火炉、香鼎里的火焰被灌室的穿堂风不经意间吹灭只觉的周围这气候竟日冷的像冰湖一般了
老爷就是这么被冻醒的转目看看安稳睡在一边的沈琳她倒是气息均匀、并无异样他觉的身上发凉凝目时一个后觉才知道是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了难怪他会觉的这样冷呢
外厅里当值的丫鬟想也是被冻煞了此刻已径自去耳房里歇息了就只剩下了老爷和五太太两个人老爷忽觉的这屋子有些空旷觉的此刻就他们两个人跻身此处而言是大的离谱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觉的一阵又一阵的心慌微缓缓神吁出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绪后他把身子坐起來抬手去拽那滑落到小腿骨处的锦被……就在这时目光一晃铮地定住
这般的夜半时分、北风呼啸、月夜清寒老爷甫抬目时陡见一姿态聘婷且不失庄重的女子正坐于塌沿
这女子头戴斗笠、面纱影绰半张脸隐在暗影里、尚有一半露出在微微的月光下一双眸子极是幽怨
从这半张露出的面孔、窥那影影绰绰的芳姿万老爷登地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大太太
心念甫至巨大的惊恐蓦就笼罩了万老爷的心扉他觉的自己此刻这个身子并着灵魂都是颤粟不止的……这委实是他记忆里大太太的面貌是十八年前那般年轻的大太太即便此时月夜昏惑但对正室嫡妻那种特有的独一无二的感觉他自信不会弄错
不过眼前的大太太似乎全无人气似乎飘曳恍惚沒有形态比之烟火尘世里跻身过活的世人來说她多了几分鬼气
鬼……
老爷铮一颤抖
大太太那双眼睛始终幽幽的盯着老爷看她并沒有张牙舞爪露出怎生狰狞的面貌也沒有急不可耐诉怨诉恨抱怨无情她就那么幽幽静静的坐在那里这双眸子幽光怅动定定的瞧着老爷不肯移开:“唉……”唇兮暗动缓缓一声叹息氤氲而起
老爷早已被震住了他吓傻了此刻面目呆滞、通身只觉愈发僵冷而全不能反应
这一抹幽魂样的大太太全不顾及老爷此刻的面目、心性她只自顾自不迭声的诉怨这声线断续恍惚俨然幽魂怨灵:“枉我如此爱你信你青春年华就跟了你……你也曾与我这般月下花前、床第欢愉视作唯一可这当真是情到烂时怎不转薄……却如今这一切都做了一场假姻缘”就此似是牙关瑟瑟颤抖声息字句愈听愈觉是那牙关的缝隙里挤出來的一样了
老爷就此静静的听着他已经不再害怕眼前这个有如生魂出体的鬼魅了他只几度的疑心自己是在做梦但她这一席话却一下下直直触动着他心底深处那不可告人的抱愧、那注定这一辈子只能自斟自酌的回忆
渐渐的老爷眉目濡染了一层动容如果不是月夜昏沉不难瞧出那眼角眉梢蒙了的黯然与凄哀
大太太缓缓儿一叹这一叹有些近于戏曲里的啭嗓真个是柔肠百结、兜转绕指:“你这心狠煞了人的郎君呵把你尊贵的结发妻子独自抛弃在冰冷的暗房却屡遭寻花访柳夜夜陪伴下贱女人你叫我真真儿的好恨呐……”长长一个尾音迂回兜转这话渐一落定还不待老爷反应借一抹惨白月华的映耀登见她原本哀怨颓荒的眸子骤地闪过一抹凌厉抬手对着那熟睡的沈琳便欲掐脖颈而去
老爷陡一激灵回神其心顿惊
幸在这时大太太的身子像是被什么吸住一般她的手并未能触到沈琳的脖颈整个人便也打了一个激灵的起身即而一步步向后退去
她退的很慢很慢又加之夜雾浓郁、风雾沾襟因玄青的夜色庇护并不能看清她着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只觉的这一团玄色交叠着素白的影子缓缓而去竟有如腾云驾雾、整个人似在飘移了
一点一点回神的老爷深恐她会怨愤之下带走沈琳长臂一伸、一下子将沈琳圈揽在怀抱里心中这才觉的实在那身子又陡地打了个激灵
万老爷次第回神心道怎么可能当真是大太太的生魂呢这等怪力乱神的东西他素來是不信的……但方才那一切一切偏又为何如此真实
老爷恍惚是在做梦探身凝目向大太太离开的门边处瞧瞧并无半个人影只有一道隔绝着外厅的帘幕晃晃曳曳似是昭示着方才一场人鬼殊途的离别又似乎那不过是被夜风吹的飘忽曳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