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琳这正持着浮起的好心情,在内室里头伴着花嫁、凤凤一起研究刺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院子里就起了一阵喋喋不休的人声。
最初的时候也沒多管顾,横竖由着他们闹哄去了。但渐渐这人声更加嘈杂,闹哄的愈发沒了个收束!沈琳被吵烦。
花嫁也心觉不适,恼不得出门喝斥那一帮下人:“噪噪什么,显你们嗓子不哑会说话是吧?”
那一众小丫鬟、小校们经了这气场凌厉的一震,方才齐刷刷的止住。为首一个怯怯的近前來,对花嫁道出了方才议论的源头,原是大少爷冲撞太太挨了家法……
花嫁一闻这茬,心中也是一撼!她在五太太身边儿伺候,多少也知道五太太跟大少爷的同窗之仪、还有凤凤跟大少爷的若许纠葛,对这万瑾煜便也多上了些心。此刻闻了这事儿,也顾及不得喝斥这些个下人,忙不迭的进了内屋里來如实的禀了五太太。
凤凤心中一疼,整个人一慌,持着针线的手倏地一个颤抖,绣花针险些就刺进了指尖儿里!
沈琳惊闻得此讯,也是手抚心口半晌都不得缓解这心绪。
这两个人全都着紧万瑾煜,因为同他之间的情分是一样的,关心自然就不能放下了。
花嫁见二人这般,心中也是牵挂的很,又为她们宽心,道着老爷之后赶了过去,及时的救下了少爷。
可虽如此说,还是令凤凤心下脑中起了千头万绪,下意识急急然再听不得了任何话,四肢无力、身子都是发软的,一下子就瘫进了椅子里,柔心揪痛、心神不宁的很!
沈琳心中也委实牵心瑾煜,但苦于身份的限制,她又不敢把这担心表现的过分热切。其实凤凤也如是,因着一些多多少少的顾虑,她不得不强自按捺住心绪。两人此刻颇生就了些默契,大有同病相怜之感。
“想去就去吧!”沈琳眼瞧着凤凤这般模样,心里有一脉感情莫名的波动,忽然启口,柔柔的嘱她。
凤凤甫回神,抬目凝向她,轻声絮语:“五太太……”
沈琳走近她去,将她拉至了一侧的屏风前落座下來进一步说话:“好丫头,你我之间多少有缘,我这心里一直都是拿你当我自己的妹妹看待。”她抬眸看定她,眸波水润,又抿唇一笑,旋即吁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这黢黢人世太凉薄也太清索,最重要的就是在活一个‘情’字。有一个真心爱你、你也爱他的人……真的不容易。”落言是很轻的,但是这话儿顺着耳廓落在了心坎儿里。
凤凤颇为感动,感念着沈琳会敞开心门跟她说这些话,且这话说的毫不做作、毫不刻意,她也是愿意相信的。但在这之余又因女儿家的羞耻心而起了一抹惶恐,她下意识蹙眉、启口低声连连回绝着:“五太太误会了,奴才跟大少爷只是……我们只是……”又嗫嗫嚅嚅的吐不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沈琳瞧着她的模样心中好笑,同时又令她倍感亲切,因为这副青涩和局促令她倏然就想到了曾经初涉爱河的自己。她心里一动,含笑抬手搭上了凤凤的手背,略颔首看定她,神情极是正色:“相信我,我了解瑾煜。他的每一丝情态、每一道笑意我都了解。”目光忽而恍惚,因为她心里无端就定了一下,但即而又收住,稳声继续,“纵然他也风流沾花,但他从不胡乱妄为。且……我从來沒有看到,他为一个女孩子这样过。”
“这样过”,到底是怎样过?其实已经委实不消多说了,谁都明白的,凤凤更是心里明白的很。
这话说的丝丝入扣、贴己非常。凤凤觉的心头有一脉温泉暖暖的撩拨而过,她起了动容,动容于沈琳的贴己,也恍惚惊觉瑾煜对自己的用心……可面上仍然现出踌躇之态。不止是踌躇着要不要去看看瑾煜,还有些因沈琳的话引起的深思,她不禁思量着大少爷当真是爱她的么?而她,纵自问对大少爷心生恋慕,却又是不是当真对他别有情衷?且,她不过就是这万府里头一个下人,若不是他和沈琳的帮助,她便连当下人都是最低等的,身份卑微的很,又当真可以蒙他垂青、配得上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少爷?
“在爱情面前,谁都是平等的。”沈琳仿佛了然着凤凤的心思一般,这一句鼓励委实贴己,“况且每一个人生來平等。瑾煜他虽是这万府里的少爷,但是他见过世面、读过书,他是一个懂得尊重、懂得爱的人,他明白这些。”
这委实是新兴思潮下新思想的基础了!凤凤心中有所了然。她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思想究竟对不对,但这之中又给她带來了自信和燃起的希望。
沈琳观察着她眉目间细微的变化,再度把话題转了回來,苦口婆心的继续道:“瑾煜他的肆意调笑是因他尚是孤身一人、偶有情挑,无所收束。”她垂目,言语比方才愈发沉淀,是极认真的,甚至自这之中隐能嗅出一脉虔诚,“当他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会一心一意。找到了心之所栖、魂之所倚,他会就此上岸,再也不会沾花惹草、处处留情了!”落言轻轻一叹,似在释然,但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