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陈袆,已然不再意外,坚定于此刻自己需做之事。他未做停留,步入北郁单越难。
一时之间,种种诱惑依次浮现。
相较于白骨菩萨,陈袆反倒对此来者不拒。
饿了便吃,渴了便喝,困了便睡。
饮食睡眠,不过人之常情,不逾矩,不乱性,不失节制,不入沉沦。
西行路上,这些诱惑他已然司空见惯。
高老庄,梨园……
陈袆早已学会了淡然处之,不再动摇。
北郁单越难后,便是第六难……盲聋暗哑难!
陈袆步入此地后,便眼前一黑,伸手不见五指。
身处此处,五感全失,无法出声。
不过陈袆却能够依稀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杀意。
很显然,白骨菩萨已经走过了这里。
陈袆收敛心神,开始细细感受这片黑暗。
盲聋暗哑难中,天眼难见,天耳难闻。
正是诸法不显,不得见正果之相。
一时之间,陈袆只得一点点摸索前进。
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不知自己前行了多少,是否在前行。
五感封闭,没有了半分知觉,又该如何分辨事物,甚至找寻方向?
等等!
若是真的失去种种感觉,那他又是如何感受到,白骨菩萨残留于此的杀意的?
陈袆静心凝神间,思绪渐明。
在这无上仙胎内,同外界大有不同。
唯有一颗心,最为管用,远胜其它。
若是盲聋暗哑,便以心印心,自己造出一条不会迷失的路,自己走出自己的道路……
陈袆双目微闭,琉璃光缓缓荡开,泛起道道涟漪。
本不存在的前路,竟随着琉璃光的照耀,渐渐被开辟而出。
陈袆踏足其上,心中坚定,便无迷失之苦。
伴随着其心神坚定,一抹异象随之浮现……
有一位执剑天女,看着虚空上一抹无光裂纹,面露凝重。
最终祂留下了一抹仙性,没入了旁边一位菩萨,手持的玉净瓶中。
一本书卷飞向苍茫,随后祂便只身投入了裂缝之中。
陈袆见此看着那本眼熟的书卷,顿时面露疑虑,但仍是继续向前。
他快步踏出盲聋暗哑难,随之而来的便是满地扭曲的经文。
谤经毁法之音,层出不穷,源源不断。
这是……世智辩聪难?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陈袆眉头一跳,面露怪异之色。
于此同时,白骨菩萨也在此难,走得颇为艰难。
祂所修持之道本就偏激,容易遭邪说魔见动摇。
而今行走起来,自然艰难缓慢。
“嗯?”
白骨菩萨感受到陈袆,也步入了此地。
祂面色微沉,步子不禁快了几分。
邪说魔见,不断动摇其心。
白骨菩萨恪守一个杀字不离,总算比之刚刚快上不少。
而反观陈袆,倒是比白骨菩萨,多出了几分洒脱随意。
所谓的世智辩聪难,他早已在那片蝉蜕手下领教过。
蛊惑人心之言,换汤不换药。
陈袆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又岂会再次着了道?
“佛子好快的脚程……”
白骨菩萨眼见陈袆步步逼近,眸中杀气愈浓。
不过眼下佛前佛后难,已然近在眼前。
白骨菩萨并未节外生枝,回身杀向陈袆。
祂走过这七难,早已心力憔悴,灵光黯淡。
若是同陈袆动起手来,还能否抵挡仙胎灵台,恐怕就不好说了。
白骨菩萨念及此处,便毫不犹豫踏入了佛前佛后难。
陈袆如履平地,同样紧随其后。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最后一难佛前佛后,却并没有什么稀奇古怪,难以跨越的异象。
取而代之的是一幕幕离奇光景,于他眼前闪烁而过……
有一位老僧,站在枯萎的菩提树下。
他摘下了一颗菩提子,赠予了一位面容同陈袆,别无二致的年轻僧人。
又有一位老道,站在一处池塘下。
他摘下了一捧青莲子,交给了那年轻僧人。
年轻僧人面露悲悯,手持两物走到了一座坟冢前。
“葬我入坟,使末法之时,末法之后,有法出世,再无佛前佛后之难!”
这!
陈袆见那僧人,步入熟悉的坟冢,顿时心神俱震。
他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心头联想不断。
此番景象并未长存,仅仅片刻功夫便已溃散。
佛前佛后难已过,接下来便是三灾劫数……
白骨菩萨并未因刚刚光景,而沉迷太久。
祂身形一动,便步入三灾关隘。
陈袆见此压下心头思绪,连忙紧追上去。
很快漫无边际的大洪水,便映入两者眼帘。
涛涛洪水淹没了第一禅天,以及其下众生。
贪心不息,洪水冲刷,弥漫不休,致使一切为之融化,溃散形质。
白骨菩萨一经踏入此地,便感受到自己的贪心,难以自制,不断膨胀。
祂的心中,有对果位更进一步的渴望,以及对无上仙胎的贪婪垂涎。
故而贪心不绝,难以自制,源源不断的被激发出来。
一时之间,白骨菩萨行动艰难,身上的白骨隐隐有了融化的倾向。
而陈袆遭洪水冲刷时,却是微微一愣。
他的贪心本未寻回,全靠自己点化而出。
而今泡入大洪水中,反倒未受什么影响,甚至贪心还在迅速壮大。
不过陈袆所不知道的是,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无非是有人在替他负重前行罢了。
白虎岭。
破戒佛,龙君,卷帘将纷纷守在外头。
祂们身上沾染大量白骨,气息萎靡不振。
突然!
破戒佛面露狰狞,浑身泛起水泡。
不等龙君和卷帘出声询问,破戒佛便从口中喷出大量清水。
祂浑身上下湿答答一片,身躯竟在此刻缓缓消融。
“看来是佛子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阿弥陀佛,那吾便替佛子,挡一回灾劫吧……”
吾自破戒,逍遥快活,去休去休……”
破戒佛双手合十,很快便融化成了满地血水。
龙君与卷帘将,互相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
无上仙胎,三灾关隘。
陈袆遨游于洪水之中,贪心大盛。
他速度越来越快,丝毫不受影响。
白骨菩萨见此情况,面色微变,焦急溢于言表。
祂恍然之中,突然回想起黄眉老佛说起的话。
“这条路你尚未走到极致,不肯尽数放下其它种种,谈何成就呢?”
白骨菩萨眸子大睁,心中一定,满脸厉色。
贪心亦可杀,渴望亦可杀,若是不杀得四大皆空,谈何成佛!
外界无从杀心,但在这仙胎之内,一切皆由心定!
转瞬间,白骨菩萨手中白骨杀生剑,竟然对准了自己!
祂毫不犹豫,一剑刺入胸口。
顷刻间,白骨菩萨便杀死了自己的贪心,顿时心神清明,不起半点贪念。
祂面露喜色,此举真的可行!
下一刻,祂身形便随之一动,速度已然快过陈袆!
“好狠的心……”
陈袆目睹这一幕,心神一凛。
他咬着牙,连忙跻身第二灾!
此处烈火熊熊,皆由嗔怒所生,使人心神燥动,恨不得烧尽自己以做发泄。
这一回,陈袆倒是不如上一次来的轻巧。
他的心神瞬间被熊熊怒火占据,唯有心头一点清明,使他保有理智。
而白骨菩萨,同样好不到哪去。
祂一入此地,白骨便被烧得焦黑。
二者皆是没有争斗的余力,只能奋力向前,期望尽快走出火海。
而这一次,白骨菩萨因为尝到了甜头,想都没想便把自己的嗔心,硬生生挖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无以伦比的清明与安宁,让祂脚步愈发轻盈。
而陈袆别无他法,只得顶着重重烈火,举步维艰。
不过好在,他在这片火海中,总能保持些许清醒,不至于彻底沉沦。
而白虎岭中,石敢当所化作的石卵,不知为何被烧得通红无比,几欲炸开。
幸亏其上九窍,排解火气,这才免遭一难。
“呼……”
陈袆喘着粗气,终于渡过了火灾。
然而当他一抬头,却发觉白骨菩萨,已经顶着风灾行进过半。
很显然,祂已经杀掉了自己的痴心,纵然飓风无穷无尽也浑然无惧。
而陈袆走在这飓风中,却显得举步维艰。
飓风时不时便会幻化出,种种自身所渴望的事物。
略一吹拂,便会使陈袆沉浸其中,难以自拔,迷失方向。
不过纵然他举步维艰,却不至于彻底迷失,仍能勉强前进。
白虎岭中,众生执念所化的卷帘将,浑身支离破碎,东倒西歪。
不知过去了多久,三灾劫数终过!
一片虚无之景,顿时映入两者眼帘。
很显然,这……便是仙胎灵台所在!
白骨菩萨未有半分迟疑,便跃入虚无。
陈袆慢上十余息,同样紧随其后。
刹那间,他面色微变。
灵蕴与记忆乃至自身的一切,竟在此刻缓缓溃散消弭。
很显然,身处虚无,万物皆空。
在这里一切都会消散,再无半点意义。
唯有心神能经受住这片无穷虚无,保持自我真如,方能身化仙胎。
“这……不!”
白骨菩萨不知为何,再无云淡风轻。
祂失去了贪嗔痴,只余下了恐惧。
同样身处虚无,但相较于陈袆,白骨菩萨的真我,明显溃散的更加猛烈!
贪嗔痴三毒,同样是祂真我的部分体现。
而今白骨菩萨将之尽数斩去,看似得了好处,实际却是因此不再圆满,难以维持真我。
于此同时,陈袆心神停滞,同样濒临崩溃,自我消弭。
白虎岭……
龙君咧着嘴,百丈龙身渐渐消散于无形。
唯有一声龙吟,仍存世间,经久不息。
“昂——”
陈袆似是听到了什么,思维陡然冲破凝滞,心神再度活跃了起来。
心经自发运转!
象征着他自我道路的贪嗔痴三心,怦然跳动!
陈袆再无半点迷茫,一点灵光照彻,放出无穷光芒。
“一点真灵附肉身,如同明镜照凡尘。”
“神灵主宰思与动,与生俱来不偏分。”
“智慧种子是真神,无明蒙蔽人愚笨。”
“旦夕参悟菩提果,玄之又玄入妙门。”
陈袆忽吟出声,打破虚空!
霎时间,灵光普照虚无,仙胎灵台显真我!
这一刻,他真真正正身化仙胎,圆满如一。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天上地下,唯吾独尊。
至于白骨菩萨,便没这么好运了。
祂从一开始便走错了路……
随着陈袆身化无上仙胎,白骨菩萨就此消弭,化为虚无。
真灵尽灭,永不超生。
唯有一缕残存的灵蕴,被陈袆忽地捏住,不曾消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