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为夫的不是,为了提防那天命人,却是委屈了娘子。”
陈袆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触感,不由得心中一阵恶寒,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先前面对百杀时,他扮作奎木狼虽然有些僵硬不自然,却仍能做到不动声色。
但如今扮起这百杀,遭这奎木狼动手动脚,则让他分外膈应!
陈袆在这期间,数次忍不住想要给这奎木狼,瞧瞧他的九环锡杖是否坚硬。
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
而奎木狼虽有察觉,却也只当‘百杀’吃多了酒,难以自禁。
他继续轻声细语,哄着怀中美人儿。
“娘子安心……”
“等再过几日,为夫打杀了那天命人,你我便风风光光,办一场大婚。”
“届时,良辰美景,定然不负佳人所愿……”
然而奎木狼怀中的‘百杀’,听闻此言后,却猛地转过头来,神情显得更加悲伤。
“良辰美景,不负所愿,夫君倒是颇会哄人。”
“既是如此,那夫君又何必得了我这新人,又想着你那旧人?”
“妾身到底哪点不及,那曾经弃你于不顾的百羞?”
‘百杀’言罢,竟轻轻甩开了奎木狼的手,颇有些发起脾气,不管不顾的意味。
奎木狼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
不过很快,祂眼神当中的复杂便被压了下去。
这一回,奎木狼的动作极为强硬,直接将欲要拉开距离的‘百杀’,直接拽倒在怀。
祂一边摩挲着怀中佳人的脊背,一边沉声开口。
“娘子,并非如此……”
“娘子英武非凡,容颜又远胜天上仙女,怎会比不过他人?”
“至于她和你,又有何分别,不都是你?”
“倒是为夫嘴笨人蠢,惹了娘子不快。”
奎木狼这番亲昵的举动,使得‘百杀’不由得冒出些许冷汗。
陈袆万万没有想到,适才冒充奎木狼,诓骗百杀,竟然这么快便遭了报应。
如今他竟然反倒叫这奎木狼,占了便宜,轻薄了一番。
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样!为夫甘愿受罚。”
“娘子若有什么吩咐,但凭分说,为夫莫敢有半句不从。”
奎木狼此言一出,陈袆眸光便随之一动。
不过他很快转念一想,若是此时便提出要拿法宝一用,未免有些唐突。
只怕惹起了对方疑心,反倒对不起自己此番戏耍。
还需添上把柴火,待到对方彻底卸下防备之时,方才是个好时机。
‘百羞’美眸一动,光华流转,泪光略有收敛,但仍自哀戚。
“夫君这般哄我,倒显得是我不够体贴了。”
“今晚如此叨扰夫君,怕是又要惹得夫君厌烦。”
奎木狼闻言,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有苦难言之感。
今晚到底是怎地了?
娘子这是吃了多少酒,居然这般难缠……
奎木狼定下心神,有了主意。
“既然娘子今夜心头不痛快,那为夫陪着你,这本就是天经地义,何来厌烦之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若是心上欢喜,便是为夫最大的好事了。”
“且待娘子先借我百宝锦囊一用,我弄个有趣的把戏,让夫人开怀一番。”
‘百杀’闻言,面上的哀戚之意柔和了些许,好似被哄的顺心了些。
她轻哼一声,便将百宝锦囊自腰上解下,递给了奎木狼。
奎木狼接过百宝锦囊,眼看这法宝真真切切,心中的零星怀疑荡然无存。
祂把手微微一张,百宝锦囊之中,便飞出了一轮纸月亮。
但见奎木狼掐了个法诀,周遭便泛起飘渺云雾。
圆月清冷,让人仿佛置身天宫之中。
周遭云雾之中,多有螭龙穿游,仙禽鸣叫,奇异草,玉楼仙宫。
陈袆瞧见此景,一眼便认出奎木狼所施展的手段,正是七十二地煞术当中的移景之法。
倒是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也会地煞神通。
‘百杀’看着这副天上景色,似是觉得颇为新奇,双目中柔情渐显。
窥木狼瞥见这一幕,不由得松了口气。
幸亏这副昔日天庭之景,没能让百杀再度升起不喜之心。
唉……
若是当初那个披香殿仙女尚在,说不准也会喜欢吧。
奎木狼看着‘百杀’的模样,渐渐与当初那个披香殿仙女互相重叠。
祂心下怅然,回过神后便将百宝锦囊,再度系回‘百杀’的腰间,微微一笑。
旋即,祂便牵起‘百杀’,往幻景之中走去。
“还请娘子随我来,前方景致,正映今日月色。”
‘百杀’听之任之,随着奎木狼而去。
但见幻景中矗立一颗巨树,树上连着不少红线,愿签……
树梢随风摆动,便使根根红线系着的愿签左右晃动,看起来颇有一番意境。
“娘子,这便是昔日天庭上那颗相思树的模样,树下定情,相思结缘,念念不忘。”
“无论前尘如何,你我二人之间的情谊,做不得半点虚假。”
“今夜在此树下,好教娘子知我真心……”
奎木狼一番言语,不知为何,竟然与陈袆哄骗百杀时极为相似,都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百杀’听了此言,眼中柔情荡漾。
“夫君说自己,人蠢嘴笨,我看倒是再机灵油滑不过。”
“这副说辞,谁知你是否也与前人说过。”
奎木狼闻言,脸上略略升起一丝尴尬之意。
祂张口欲言,‘百杀’却率先开口调笑起来。
“今夜夫君如此哄我,若是妾身没有什么表示,倒显得是妾身的不是了。”
“不若也让妾身,为夫君献舞一曲,哄哄夫君开心?”
奎木狼见了她心情好转,哪里还有半分不允之意,当即应声开口。
“好好好,娘子能有此心,为夫甚喜。”
“不知娘子欲要舞个什么,可需为夫配合一番?”
‘百杀’微微抬头,望了望相思树,轻声笑道:“今日这番良辰美景,若只做平常歌舞,倒是无趣。”
“若借夫君腰间宝剑一用,做剑舞一曲,方衬此刻景致。”
奎木狼闻言,眉头微皱,总觉此情此景似是有些相熟,好似在何时曾见过一般。
不过话已出口,若是再提变卦,只怕又会惹得‘百杀’不快。
祂当即解下腰间七星宝剑,递予‘百杀’,任其接过。
只见‘百杀’朝着奎木狼,倩身盈盈一拜,舞起剑来。
霎时间,奎木狼只觉剑光清澈如水,荡开层层云雾。
一道曼妙身影,于云雾之中腾挪,时而翩若惊鸿,剑影如龙。
时而如飞细雨,绵绵柔情,看得奎木狼,不由连连鼓掌叫好。
饶是舞剑的陈袆,都不由得暗自惊叹,龙君对此道,技艺竟如此精深。
没错,眼下主导舞剑的并非陈袆,而是龙君!
龙君舞着剑,眉眼间凶戾渐起,杀意逐渐高涨。
很显然,龙君是想趁其不备,一剑宰了这奎木狼,再现当年之景。
不过就在这关键时刻,陈袆却以心经,将其压制了下去。
眼下还不是时候……
陈袆眸子微动,面色不露分毫,反倒是龙君被他气得够呛!
当真是奇耻大辱!
此前在浮屠塔时,自己才骂过这厮,谁料今日竟然又要为这厮舞剑!
此时此刻,龙君肯受此委屈,自然是因为陈袆许以重利,为了那颗宝珠罢了。
不过一时骗下宝剑不难,但项下明珠之事,却是敏感得紧,不可轻易提起。
于此同时,奎木狼逐渐看得如痴如醉,却见着‘百杀’,收了宝剑,捧剑而来。
‘百杀’身上淡淡酒香飘散,颇为馋人,娇嗔一声。
“夫君此刻倒是看得欣喜了,不如也与妾身一同饮上几杯?”
奎木狼闻言,虽然仍有些担忧陈袆之事,但这饮酒之事,一来二去,最多两三时辰。
若是担心酒力,大妖魔之躯,又岂会被几杯酒轻易醉倒?
最多是喝得尽兴,精神一振,酒意便皆散了去。
有此缘故,奎木狼当下自然一口应下。
“好!既然娘子有此雅兴,便让小的们摆上桌宴,你我夫妻二人,对饮一番。”
此话一出,却被‘百杀’拉住臂膀,柔声劝告。
“幽静难得,何必大摆宴席,扰了雅兴。”
“你我二人在此对饮,有美酒助兴,有天宫美景,还需其它什么呢?”
‘百杀’取出黄皮酒葫芦,斟了一杯果酒。
其中酒香浓郁,令人闻之欲醉。
“这酒是麾下小妖,奉予妾身。”
“先前饮酒还余了许多,此番倒是便宜了夫君。”
奎木狼只一闻,便觉酒香扑鼻。
祂当即饮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
“当真是好佳酿,不知多久未曾尝过,如此美酒滋味了!”
奎木狼越喝越喜,兴致高涨,便欲抱着‘百杀’,喝上个交杯酒。
不过‘百杀’却没给祂这个机会,而是再度起身,伸手摘下祂的幌金绳,用作绫罗绸带。
整个过程,奎木狼并无甚反应。
‘百杀’一手舞绫罗绸缎,一手舞剑。
饮酒,舞剑,刀光剑影,绫罗飘舞……
一时之间,奎木狼只觉得许久未有此乐,脸上满是笑意。
这美酒味道甘醇,虽不醉人,但痴人自醉。
而也就在此时,却见得‘百杀’,啊呀一声,身子踉跄,腿脚一软便要跌倒在地。
“夫人,你这是怎地了?”
奎木狼见状,酒不由得吓醒大半,连忙上前搂住‘百杀’。
祂低头细细看去,却是个精元损耗,阴气不畅的症结。
“夫君,那日浮屠塔,妾身遭那贼和尚一番欺负。”
“如今怕是旧伤复发,恐是活不成了……”
奎木狼闻言,面色大变,连忙开口:“说甚傻话,你本就死过一次,怎能再死。”
“不打紧,夫人仅仅只是精元亏空,拿上宝珠医上一医便是。”
陈袆闻言,自知妙计已成,心下一喜。
他当即便欲趁奎木狼,正心绪不定,直接开口应下。
然而……好巧不巧。
突然!
一声怒喝,猛然响起!
“贼和尚!安敢欺我夫君!”
百杀不知用何手段,竟破开了锦绣黄绢,落到了天宫景致当中。
她美目含煞,视线恰好看着奎木狼,搂着一位‘百杀’。
二者身上酒气逼人,姿态亲昵。
一颗相思树,矗立二者身后,微微摇晃,红线纷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