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坊中,又有一个小院被漆黑的咒文覆盖,外界不可视、不可听、不可探查。
禁教“三不”呈品字形端坐房中,虔诚地膜拜着那一个不可说的名字。
片刻之后,礼拜结束,三人就今日抽签比赛之事聊了几句。不听真人忽地有些不耐:“这场闹剧还要搞到什么时候?我可真不愿意再陪他们过家家了。”不视真人摇摇头:“三百六十枚喜神瓶,现在还有四十枚未曾装满。按照这个进度,可能还需我们打入决赛才行。”
不听真人怒了:“都怪那圣使小儿胡乱指挥!若不是他非要咱们认输,浪费了一场——”
“慎言!我知你有意见,但圣使代表的就是明王的旨意,万万不可造次!”不视真人沉声怒喝。自己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暴躁,不服管束。
“不要着急。”不语真人忽然震动语音,“进入八强之后观众们更加激动,喜神瓶装满的速度会越来越快的。大概率不用打到决赛,说不定还会更早。”
不听真人哼了一声:“这样就最好了。”
不视真人提醒道:“圣使已经来到了沧州,离我们已经很近了。你这些抱怨绝对不能再有。”
“不说就不说。”不听真人站了起来,“他既然来了沧州,为何不直接来见我们?”
“圣使自然有自己的安排。”不语真人写道。
不听真人皱起眉,好一会儿才发问:“你们说,明王只让我们一切配合圣使的行动,那圣使得了喜神瓶,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不视真人和不语真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不听真人已知道了他们的回答。
遵照明王密旨,一切不必多问多猜。
于是静室之中,再次回荡起持咒吟诵之声。
灵沙城的一角,一座外表并不起眼,但是占地面积很广的大宅,终日有两队云山弟子执勤看守,静音和迷雾法阵常年开启,让这里笼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大宅之中一重重庭院,一幢幢房舍相连,回廊曲折,石径斜斜。只可惜这原本富丽堂皇、贵气逼人之所,如今已是颜色凋零,朱漆斑驳,一片破败景象。
偌大一座宅子,竟然不见下人走动,仆从声响,更显凄凉。
在一处杂草丛生的庭院之中,老妇人正斜斜靠在廊下,手中慢慢推着一只色彩暗淡的摇篮,口中胡乱哼着安眠的曲调。
她身形已很瘦削,脸上皱纹已露,头发大半白,一半披散乱舞,一半乱插几支珠簪。
身上胡乱缠着好几件罗衣,虽然用料名贵,但已粘满污迹,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这样一个人人敬而远之、半疯半癫的老妇,谁能想到竟然是云山掌门陆乾的师姐,英雄谭宏遗孀,曾经的云山长老,张乐妹!
她被软禁于此,已有整整十五年了。
云山派原本给了她很好的物质条件,派出了一大批仆役伺候着她,甚至她要出门散心也是允许,只要有足够的弟子随行看护即可。
只是拦着不让她北上青州寻找失踪的儿子,谭云兴而已。
可是张乐妹终究是无法接受,她记得陆乾的命令,只要她不吵不闹,就会保留谭云兴云山弟子的身份,而不是将他定为叛逆逐出师门、缉拿诛除。
她牢牢记得这一点,所以并不敢向云山派的高层吵闹,但终究把所有的痛苦和愤怒施加到了下人身上。
仆役不堪凌辱,纷纷逃离,最终这座大宅成了让人闻之色变的寂静鬼域。
只有轮换值守于此的云山弟子,定期送去生活物资。
而不知从何开始,张乐妹自己不再出门散心,并且拒绝了云山派高层的探视,就算是江青枫来了几次,也被拒之门外。
她恨所有的人,但为了谭云兴,她不敢反抗。
现在,她呆滞的眼神盯着摇篮,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云兴啊,你又尿了,娘给你换尿布……”
于是她一弯腰,解开了摇篮里乱七八糟的衣物,露出了一个浑身惨白,五官涂着朱漆的瓷偶。
她小心地把脏兮兮的绢布给瓷偶换上,然后欣喜地拍掌。
“噫!换了尿布就笑了,是不是?云兴真乖,真乖……”
忽然她动作一僵,又重重把瓷偶丢在摇篮里。
“不,不,这不是云兴,这不是我的云兴!”
“我的云兴……我的云兴在哪里……”
她念叨几句,忽然侧过耳朵,好像听到了些什么,猛地直起身躯,勃然大怒。
“是谁!谁在嚼舌根!”
“云兴就是我亲生的孩子,谁敢乱说,我拔了你们的皮!”
旋即她紧张地弯腰遮住了瓷偶的双耳:“不听,不听,他们都是骗你的,你是娘的亲骨肉,心肝宝贝,娘可以把一切都给你……”
突然间,只听庭院外,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张乐妹神情警惕,一下子将摇篮护在身后。
就见庭院长廊之中,慢慢走入了一批云山弟子。
他们面无表情,头脸上萦绕着一层黑气,脚步僵硬诡异,动作扭曲凌乱,竟然如同木偶一般。
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人。正是这一批看守这处庭院的两支精锐小队。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在张乐妹惊慌失措之中,这二十名弟子忽然分作两列,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在他们的跪地相迎之中,身材高大,肤色白皙发亮的年轻人慢慢走了进来。
他脸上满是激动、骄傲的神色,呼吸急促,身躯颤抖不已。
“我回来了,娘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