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若有所思,旋即点点头:
“我也不想让师弟看见我面具下的脸,只想让师弟看见我漂亮的脸。那我躲到刚刚的地方,师弟一定要狠狠惩罚她。”
游苏欣慰地揉了揉师姐的头,“记得把耳朵也捂上,师弟会带着你那份一起的。”
望舒重重点头,便抱着恢复小白蛇状的小走到了之前被困住的角落。
她先从乾坤袋中取出小银龙鱼干,犒劳发挥了巨大作用的小。然后乖巧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就这样远远盯着游苏。
游苏看着那对黑夜中隐隐泛光的蓝瞳,还是有些赧然,于是命令道:
“把这些落在地上的帷幕拉上去。”
千华尊者紧咬贝齿,青丝甚至缠进了她的嘴里,显得她窘迫不堪。
她无奈照做,只是抬手间,这些碎裂的帷幕又挂在了房梁上彼此错落。
这个一向以戏耍别人为乐的女人知道,这个少年要动真格的了,可她却不畏惧,反而鄙夷笑道:
“提醒你一句,我是洞虚尊者,而你只是灵台境。这世上有些禁制,靠你灵台境的剑可打不开。”
游苏闻言先是愕然,转而宠溺地摸了摸千华尊者的头。
“千华尊者大可放心,我不会那么做的,因为……那是对你的奖励。”
千华尊者却依旧一副傲然模样,仰着头尤不屈服:
“有心无力,便也只能趁趁口舌之快了。”
“这是项链?”
只见游苏的手上,是一个项链状的物件,中间坠着一个外层有着华丽雕刻的空心金属球体。
千华尊者面色一僵,却还是不可阻挡地回答道:
“是。”
“有何奇特之处?”
“这条项链极尽工匠之巧,灵感来自于自然中的生机勃勃。里面有一只磁石做的机械小鸟,只要旋转一下,那只鸟便会在吸斥的作用下来回撞击铃壁,仿佛里面的石鸟是活的一样。因为很有趣,所以很受孩子和女人的喜欢。”
游苏面露恍然,“灵感来自于大自然?你千华阁还有这么高雅的东西?”
但游苏却知道,这世上用仙剑去杀鸡的人多了去了。在低俗的人手里,再高雅的东西也会被同化。
“师弟,有人来了。”望舒忽地提醒道。
游苏剑眉一凝,掐住千华尊者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直视着这位尊者的眼睛道:
“你发觉了,但是不说?!”
“你也没问啊。”千华尊者嘴角不屑地勾起。
游苏倏然笑了,低声道:“小黑,要藏好自己的邪祟气息啊。指望别人救你是不可能的,我能待在神山这么久,甚至我跟辟邪司的天术首座和华镜首座都认识,你觉得我是邪祟吗?你又觉得,我真的怕你乱说吗?
可你就不一样了啊,华镜首座好像对尊者染邪的事情极为重视吧?你想牵扯出我是做不到的,因为你知道那是在害我,但你害不了我啊,你只能害了你自己……”
千华尊者被迫看着这个双目漆黑、宛如恶魔般的少年,内心中没来由地产生一丝恐惧,像是源于血脉上的压制,又像是源于她自己的心。
“你可能不怕死,但是你与邪祟有染的事情一旦败露,千华阁可就彻底臭了啊……你做这么多,不就是能壮大千华阁吗?这可是你的毕生心血,是你尊贵人前的最大依仗啊,难道你要亲手毁了它吗……”
游苏攻心之余,还不忘下达命令确保万一:
“好好表现,不准暴露今夜的事,把来的人支走。”
千华尊者无法违抗游苏的命令,她只得怒视着少年,然后准备起身。
“对了。”
游苏忽地喊住了她,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千华尊者不敢置信地回头瞪着游苏,却还是无可奈何地戴上了这条项链。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问询声:
“阁主,您在吗?”
千华尊者回头瞪了一眼游苏,她几度深呼吸,强忍着身心的不适。
她只要大喊一句我有危险,门外的心腹就会闯进来将她救下。
但这真的能把自己救下吗?
这个少年能够控制她,几乎能逼她说出任何他想要的话。一个灵台境的少年能够控制一位洞虚尊者,这样的事谁会信?
且不论自己是否能产生害他的心思,就算真的把他爆了出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玉石俱焚。因为他只要一声令下,自己就能果断结果自己的性命。
可她不想死,更不想让千华阁死。
她历经了那么多的磨难、杀了那么多的人,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怎么能因为一个少年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呢?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游苏却从背后轻轻挽住了她,脸靠在她的肩上,嘴凑在她的耳边。
少年轻声细语,宛若恶魔低吟。
“千华尊者不必担心,我是好人,一个大大的好人。你知道天术尊者叫我什么吗?叫我……救世主。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比你想的更有价值。”
“所以你怪不了别人,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不必感到不甘或是委屈,这是你应该受到的惩罚。好好表现,没准我会给你亡羊补牢的机会……”
还有亡羊补牢的机会?
千华尊者像是看见了一丝希望,尽管她知道这丝希望极其渺茫,更像是游苏诱使她屈服的谎言,但她根本没有办法不去追逐这抹希望。
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夺回一切。
“阁主?”门外的问候声不停。
“怎么了?不是让你们今晚没事不要来打扰我吗?”
千华尊者解开隔音术法,不耐地冲着门外喊道。
游苏满意地笑笑,又拍了拍她。
“奴婢有罪!是那几位贵客说您的房间有些大动静,想来让我问问您的情况……”
千华尊者眼中愠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她的肉体虽然早就超凡脱俗,但这种刺激赶是源于身体的本能,躯体强度越高,所能带来的快赶自然也越强。
“我没事……这些人这么喜欢听墙根?”
“他们好像是有些关心您,那奴婢再去取两个隔音的法宝来。”
“嗯,不要再来打扰了,本尊玩的正起劲……呢!!”
门外的婢女顿时容失色,不敢置信自己听见阁主发出了什么声音……
她作为阁主的专属婢女,自然知道今夜阁主的房内是谁。
初见这个俊朗非凡的少年时,她就替他惋惜了,阁主的嗜好有些病态,可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可怎么听这声音,倒像是……
“你怎么还不退下?想进来一起?”
阁主冷厉的声音再次传来,婢女顿时被吓得两腿一软,她当然知道阁主不是邀请她去享受的。
难道刚才那声是她听错了吗?
“奴婢知错!奴婢这就退下!”
婢女连忙躬身退远,只是掩上楼道尽头的门时,心头又是一跳。
她很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因为那骤然高昂的声音又响起了一次……
千华尊者抓住游苏肌肉结实的小臂,呵气如兰,“你疯了!”
她心中羞怒不已,她很确信,外面的侍女绝对听见了她的声音。一想到自己在侍女心中尊贵的形象崩塌,她就有股说不出的羞耻。
游苏嘴角浅勾,缓缓收回手。
“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眷属身份是解除不了的,除非你死了。”
“你敢骗我!”
千华尊者眼神狠辣,却又无计可施,满心愤懑无处宣泄,只觉自己像是一个一身才学却不知该用在何处的抑郁才子。
“首先,主上就算骗你,你又能怎么办?”
游苏傲然地看着她,“其次,我没有骗你,眷属关系不可解,除非你死,但你身上的邪气可解。我能让你变得跟常人一模一样,除了是我的眷属以外,你不会有任何变化,你依旧能享尽荣华,甚至……还能得到一些你意料之外的能力。”
千华尊者有些愕然,她从未听闻过还能消解邪气的说法,那样的话,岂不是所有邪祟都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五洲?
可这游苏,很明显不是普通的邪祟。
“要怎么做?”
千华尊者的态度终有缓和,如果可以,她当然也不想染着邪气提心吊胆的度日。
游苏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坐到背后的木椅上,笑容有些邪魅。
游苏淡淡得睥睨着之前还不可一世的千华尊者,他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老好人,今夜的他像是觉醒了真正属于邪祟之主的那一面。
“你知道该怎么做。”
千华尊者身子微微颤抖,眸子一眨不眨的凝视着顾渊的眼睛,仿佛在质问。
游苏淡然的表情给了她答案,她长吸一口气,开始试图理清自己心中的情绪。
这让她不免又回想起跪在前任千华阁阁主座下的时候,那个又老又恶的女人捆着她,一巴掌一巴掌地扇她。
她刚开始恨透了这个女人,她不断地隐忍,后来竟逐渐享受那种痛苦,甚至越来越兴奋,最后在老阁主扇得最起劲的时候亲手送她仙逝。
所有让她痛苦的人她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她靠着隐忍、野心和睚眦必报才走到今天。
那个老女人没有让她屈服,区区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更加不可能!
念及于此,她解开了旗袍从领口一直划到侧衩的系带。
一瞬间,整间私闺都更明亮了几分,仿佛堆积着白雪。
她的眸子那般冷艳,再不是满满的羞怒和闪躲。
“看来你已经有了知错就改的觉悟。”
游苏毫不担心她会对自己不利,因为这是源于绝对的位阶压制。她在他的面前,就连一丝加害的念头也生不出来。
“希望你也做好了被反噬的准备。”
千华尊者冷言冷语。
境界的差距,地位的悬殊,以及终于复仇、出了口恶气的畅快,让游苏这双漆黑幽瞳中寒芒更甚。
千华尊者接连呸了几声,将残秽吐了个干净,眼神一半嫌弃,一半挑衅。
“你知道吗?这就是祛除你邪气的关键,我本来想赏赐给你,可你既然不想要,那就把它烧了吧。”
“你觉得我有那么好骗?”
千华尊者擦去唇边流下的浑浊污染物,然后掐出一道术法,连同地上的一起顷刻炼化成一阵白烟。
“你想继续污染我,可以继续用你这卑劣的权柄,但你想让我自愿被邪祟污染,就是痴人说梦!”
千华尊者的姿态,宛如一个不染纤尘的自持仙子。
可游苏却知道,她不过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虚伪尊者。
“很好……”
游苏猝然笑了,他一向是个温柔的人,面对外人他也是个老实有礼的人。
但往往这样的人是最不能惹的,因为他们一旦动怒,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就喜欢你这种桀骜不驯的样子,以后除非得到我的允许,你也要一直这样冰清玉洁呢。”
千华尊者紧绷的指尖都要将这坚韧的木板抠碎,这个从天堂跌落地狱的女人仍然没有放弃,嗤笑道:
“你除了只会弄得我一身腥,还能做什么?”
游苏笑了笑,用在出云城学会的点火术点燃了熄灭的红烛,一滴烛泪落在案板上,像是凝成了一滴血。
“如你所说,夜还很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