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我本是男儿身,又不是女娇娥(5.6k求订阅呜呜!!)
何空月做了一个梦。
他立在的一处富丽堂皇的府邸前,门前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高耸的朱红色大门上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图案,再上面是一块青色的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
何府。
他熟稔地推开大门,走进了琉璃青瓦覆盖的何家大院。
院里无人,却有婴儿啼哭声不断回鸣。
他循着声音而去,走过园,绕过影壁,竟是内院中爹娘所在的宅落。
一个面容方正的中年男人,正搂着一个小巧的女婴,左摇右晃地哄着哭声不绝的她。
只是男人的眼角也含着泪,这個男人自己都如此悲伤,又怎么可能哄得好别人。
“月儿啊……我何家的主脉代代相传,都是男丁继承家主之位。你娘性子柔,生了两个女儿,如今她去了,我也不可能再娶道侣,只能委屈你了……”
女婴的啼哭依旧。
男人眼角的泪落下,打在女婴的脸上:
“对不起……是爹对不起你啊……你娘以前总说,希望自己的下个孩子是个男孩。说男孩好啊,男孩不必在乎许多世俗的眼光,男孩想干嘛就干嘛,那也就不会重蹈覆辙了……”
男人声音哽咽,断断续续,他继续向女婴忏悔:
“你娘为了生你费尽了千辛万苦,她一直期待着你是个男孩。你娘已经有些痴了,为了能让她在最后的时光里开心点,我让接生的人从伱出生时就说你是个男孩。待会儿还会接你去神山上冰封起来,你娘就不会知道你是男是女……已经不能回头了……对不起,月儿,你就当个男孩活下去吧。就当,是为了你娘……”
话音落下,女婴终于停止了啼哭。
画面一转,还是同样的房间。
一个面容不清的女子带着三岁的孩童,拜访了这个已经衰态尽显的中年人。
孩童一身男孩打扮,俊俏的容貌已经可见端倪。在本该乱跑撒泼的年纪,孩童却格外的乖巧,怯生生地看着中年人。
“佩玉尊者,空月今年已经三岁了。”女子淡声道。
何空月知道,佩玉尊者,是她的父亲何家家主何鸣佩的尊号。
“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让你们十岁再把她送回来吗!现在这么小,怎么回归我何家?!万一被其他人看出了破绽怎么办!!”
何鸣佩有些歇斯底里,给小何空月吓哭了。
“算上她在我们那里被冰封的一百年,她已经离家一百零三年了,她说想家了,我便带她回家看看。”
何鸣佩有些动容,他才想起来,原来他和他的夫人已经一百零三年没见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觉得自己的情绪越来越难控制,就跟自己的夫人一样。
是因为过于思念,导致思念成疾吗?可我又怎么能不去思念你们……
他摸了摸小何空月的头:
“月儿,爹爹很想你。但爹爹是个男子,只能把思念忍在心里。你也是男子,所以要坚强一点,知道吗?”
小何空月止住眼泪,沉默地点了点头。
后来四岁那年,女人又带小何空月回来了。
“月儿,我昨天梦见你娘了,她很开心,因为她生了个男子。她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长大,想做什么就去做。爹爹也觉得如此,无论长大你想做什么,爹爹都无条件支持你!”
小何空月愣了愣,但还是懂事地点头。
她被冰封了一百年,生来就要早熟一些。
生个男孩是母亲的夙愿,也变成了父亲的执念,最后变成了她甩不开的职责。
为了爹娘,为了何家,她需要变成一个男子。
再后来,五岁,六岁,七岁……
一直到十岁,何鸣佩越来越痴癫,脾气异常的暴躁,总日说着呓语。只有谈及自己的夫人和儿子时,他才会平静些许。
面对着越来越大的何空月,何鸣佩对他说的话语气越来越坚定,他似乎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他的儿子,夫人给他留下的儿子。
小何空月不过十岁,他就盘算着要给小何空月找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娃,提前订下婚约。
何空月在神山被冰封了百年,神山以解冻后需要时间适应为由,继续保护了她十年。其实是受何鸣佩的委托教导了她十年,最重要的便是教会她以男子之身行事,以男子之心思考,才能完美无缺地当一个男人。
她十岁回归宗族那年,是何鸣佩最清醒的一天,这个痴癫的中年人仿佛一直在等这一天。
她以绝世之姿打破了一切对她身份以及性别的质疑,击灭了何家旁系试图将主脉取而代之的野心,也让外界那些觉得何家无后的人涨红了脸。
那日夜里,何鸣佩抱着夫人的灵牌,哭着说夫人看见了吗,月儿是个了不起的男子啊……
何空月怔怔地看着这不知梦过多少次的真实画面,只觉一阵莫大的疲惫包裹了她。
我本是男儿身,又不是女娇娥。
我疲惫什么呢……
何空月从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的眼角也挂着泪。
……
冬日晴空,云厚如,一艘华丽的轿子在云雾缭绕间悠然穿行。
游苏与桃夭夭礼貌地聊了一会儿,就困在沉思中疲惫地闭上了眼。
将何兄变成自己眷属的事情,他至今想不到一个好的解决方案,向何兄直言肯定是不可能的。
何兄是有着除邪净世远大理想的人,若是知道一觉醒来自己变成了邪祟,何兄怕是要癫了。
而从师妹和雪若的表现来看,只要他不做出一些主上才能做的命令,成为眷属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是他的眷属,而事实上游苏自己确实也不会。
那么目前也只能隐瞒下来,装作一切无事发生。
事后再向灰君请教是否有解除眷属关系的方法,然后替何兄摆脱眷属之名。
或许是因为已经在同样的轿子里睡过许久,即便位置狭小,游苏也在满轿甜腻的奶香中睡得很安稳。
这一睡,便睡了一天。
而何空月,也在游苏沉睡的时候苏醒了。
何空月待人处事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佳公子做派,给人的印象极好,她和桃夭夭也很快熟络了起来。
桃夭夭将游苏为她在众人面前据理力争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番,何空月也表达了一定会好好感谢游苏的意思。
桃夭夭的眼睛便泛成了桃状,只觉自己轿上的两位男子真是俊俏的过分。之前在神山上见到的青年俊彦,不谈修为只谈容貌,绝对都要低上这二人一分。
这二人一刚一柔,难怪能当好朋友啊。
桃夭夭暧昧地想到。
华丽小轿暂时停靠在一座小城池边休整,其实小轿储备的能源一直飞回神山也足够。只是桃夭夭说这座城中有一家桃酥做的极好,非要下车去买来何空月和游苏尝尝。
何空月道了声谢,便留在了轿子上看着游苏。
这位风采绝世的贵公子已经换了一身名贵的长袄,浅灰色的丝绸非常衬托他高贵的气质。
他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
“何兄……”
游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喃出声。
何空月错愕地看向他,游苏嘟哝了几下唇。
游苏的睡相一直很老实,醒时略带锋芒的眉眼睡着之后也柔顺许多,变得人畜无害起来。
何空月盯着游苏的脸,不知为何有些惆怅。
“谁又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在恒高城,她何空月一向以交友广泛著称。
但因为身世背景的缘故,在与他人的交往中何空月常常处在一段友谊中更高的位置。
例如逛青楼是她请客,赌输了钱她来包揽……
她表现得一直非常慷慨,这些物质损失对家大业大的何家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但却可以笼络不少伙伴,借此稳固她的何家大公子地位。
但这样不对等的关系,着实让她无法将谁认作可以信赖的朋友。
可游苏,却是不同的那个。
游苏会因为觉得自己沾了她的光而愧疚,进而想方设法找补回来,却从没想过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其实无足轻重。这说明游苏发自内心地希望俩人处于平等的地位,这个瞎子真诚的让人无法拒绝。
游苏也会与她开玩笑,却不带着虚伪的假面,也不带着隐约的奉承,反而带着真心流露的恶趣味。
何空月从未见过一个与自己如此同频的人,日常的相处总能如此轻松而自然。面临真正的危难时,他们下意识地就信任彼此,压根不需要过多的交流就能领悟对方的意思。
短短五日,他们一起打败霍元狄,一起杀了虎头鳙,还一起看破了承影尊者的怪病……
两人的相遇不是命中注定,而是各怀目的。
可随着两人的相知相识,共度难关,那些最初的目的似乎都已经淡化了。
游苏不是真主,又或者不是何疏桐的弟子;她不是净世教的人,又或者不是何疏桐的家人……若是没有这些前提该有多好,她也会和游苏成为最好的朋友……
何空月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游苏的头边。
她微微垂首,未束起的青丝从耳鬓边垂下,如同丝绸般柔滑,散发着一种柔软的光泽,与她温润的面容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