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老,你为了一己之私,就煽动三峰弟子下山,无疑是陷同门于水火之中,如此做法,可对得起宗门,对得起祖师?”
重阳峰长老苏童,痛心疾首怒喝道。
云水宗,观天崖前,苏怜雪、顾清秋、鱼长生几人,还着三峰总计近千内外门弟子,背着大包小包,随身携带武器,浩浩荡荡的就要下山。
不出意外的,在半山腰处,就被人拦了下来。
来的不但有苏童长老,还有裁云峰的方寒、无相峰东离仲、日照峰郑元秋、落雁峰赵中明等长老。
甚至,更远处,掌门云台真人,也是静静望着。
没有说话,从他眼睛里的悲悯,就可以看出,这位掌门真人,心中其实藏着深深的无奈。
他感觉到,今日这种情形,比起当年那一次刀脉和剑脉互斗,还要难以处理一些。
刀剑两脉争个高低上下,那也只是理念的争执。
互相之间还是一条心,以宗门强大为己愿。
打来打去的,伤亡再重,也并没有真正分裂出去的意思。
大家总算是斗而不破,在一个圈子里争夺资源。
可是,这一次苏怜雪、鱼长生等人,却是铁了心,把弟子们拉出门派,连山门都不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准备搬家。
说得更难听点,就是要自立。
至于执法长老、耀阳峰的顾清秋,却是一句话都不多讲,老婆往哪走,他也跟着往哪走。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妻管严,没有自己的一丝主见。
但是,这些长老和弟子们,对于耀阳峰的顾长老,那是熟悉得很了。
知道这位就是人狠话不多的类型。
他不说话,也不争论。
认定了什么,就一意去做,谁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他要下山,唯一的解释,就是顾清秋也对宗门失望,想要自行下山奔赴前程。
“你们都这样认为吗?”
一直沉默着,只是下了一道命令,愿意跟随下山的弟子,就在今日启程,顾清秋还真不想说得太多。
此时见到苏童拦路要说理,他踏前一步,笑出声来。
“东离师兄,你今年一百一十三岁,早年间,与轮回魔宗哭道人战于黑水河边,伤到心脉。
虽然后来养好伤势,却也折了一些寿数。如今最多只有十年好活……
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在内府洞天之中,得到一株七窍玲珑草,炼就开窍神丹?”
顾清秋面上浮现一丝讥嘲。
他在执法长老位置之上一呆就是三十六年之久,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虽然没有让云水宗强盛起来,但不知肃清过多少内奸,又捉拿过多少外谍。
一生经历大小战斗,足足有数百场,无数次的死里求生,却也没有如同梵天宗、纯阳宗那些得意弟子一样,得到内府洞天赏赐,或者分配开窍丹。
宗门内府洞天决策者,无论他们是不是早就忘了外峰这个云水道场,忘了当年的起源之地,但是,有了好东西,那是真的只顾自己人。
其他宗门,百年间,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格外出色的得意弟子,踏入了真武之境。
可是,云水宗这百年来,外峰总计五千余弟子长老,竟然无有一人突破真武。
这简直就是一個笑话。
“郑师弟,你在内府洞天之内,也没有长辈可以依靠,就算是拉下脸皮,去辅佐张仲书师侄……就没想过,真有什么好东西剩下来,能落到你日照峰头上?
来年打生打死,得不到丝毫好处,当心伱那门下三百弟子心生怨言,到时恨上你这个当师父的。”
“赵师兄,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给了你落雁峰什么承诺?
但你几时见过,炼丹堂的弟子长老,能够优先得夺得气运。就凭你那只能炼成上品丹药的技艺吗?
千年大劫来临,强者为尊,可不会讲究个什么优待后方内务弟子。
你做得再多,功劳不会分配多少,反而可能会成为敌方势力优先打击目标,跟着他们走,你是要把座下弟子全都带到死路上去吗?”
这话,顾清秋说得理直气壮。
因为,他知道,不但是自己得到了消息,云水宗上上下下全都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梵天寺与江州唐家联手攻击广云郡,不但没有得手,反而损兵折将,大败亏输,连昭山郡都快要失去了。
如今周平安麾下势力,已是兵分三路,攻伐秋原、广山、河池三县,一日之中,连下三城,马不停蹄,挥兵北上,兵锋之强,如烈火燎原,简直是无可阻挡。
在这种情况下。
周平安只要不立下云水宗祖师堂,不祭拜道君,所得之恢宏气运,就不会分润云水宗丝毫。
这一点,所有人都是明白的,有些人也是心中狂怒,却又无可奈何。
宗门并没有全力支持,不闻不问的,只是看着人家打生打死,那也怪不得弟子不立神像,不祭香火。
如果这位弟子幼时曾受宗门大恩,心向云水宗,那倒也罢了,就算是委屈了自己,也要为宗门作出贡献。
但偏偏不是如此。
对周平安和林怀玉两人有恩的,从头至尾,只有翡翠峰一脉苏怜雪,后来再加上顾清秋和鱼长生。
其他几峰弟子长老们不但没有给他半点帮助,反而还多多少少的扯了后腿。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周平安怎么可能让他们全宗上上下下所有人来分润气运?
集两郡之地,数百万民众聚拢的无边气运,用来奉养自己亲近之人,这种做法,无论说到天边去,也没人可以挑理……
“今日,尔等可以看不上他,异日若是全取江州之地,尔等也不要眼红就是。
毕竟,地盘虽大,能有足够气运加持,能有益修行的位置就只有那么多,先行者吃肉,后来者,可能连汤都没得喝。”
顾清秋干脆就把话给挑明了。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也不用玩什么聊斋。
嘴里说仁义,暗里讲利益的话,他是没兴趣多说。
直接就把赤果果的好处摆到了台面上。
你们支持,就有分润。
不支持,那好,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谁生谁死,谁能长生久视?大家走着瞧……
“哼,悖逆狂妄之徒,云水宗看来已经容不下你等这些欺师灭祖之辈……
这么多年过去,看来,你们已经忘了,内府洞天,还有那么多祖师。什么时候,轮到你外峰执事长老,如此说话?”
一个声音冷幽幽的传来。
却是脸色仍然略显苍白的曾静曾长老。
这位内府长老,当日被周平安黑衣蒙面,假扮梵天寺僧人打伤内腑,几日调养下来,此时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倒也不曾损到根基。
今日正在洞府疗伤,暗暗想着,是不是禀报内府洞天之内,请示师尊,召来援兵。
却不料,听到半山腰处的喧哗争执。
一时之间,他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好笑了。
什么时候,这云水宗,轮到这些人自专自为,还有没有把各位祖师放在眼里?
鱼长生一看到曾静长老,再看他身后跟着的四位绑着白布,行动不良的内府真传弟子,突然就笑出声来。
“我说是谁,这不是被梵天寺秃驴打伤的内府长老吗?伤好了,出来晒晒太阳得了,小心又有一个和尚跑上山门……”
“我说,那和尚差点把祖师堂拆了,抢走了本宗传承宝物,你们这些内府精英,怎么就不去讨个说法,只懂得在宗门内部作威作福,未免太好笑了吧。”
“放肆!”
曾静被鱼长生出言讥刺,再看向四面众弟子的目光,一张脸气得血红。
想也不想,反手一掌压下。
重重叠叠的真元罡气,吸纳半峰天地元气,轰隆隆化为一个巨大鱼头,猛然压落。
他修为达到真武中期,气与神合,虎鲸炼形如同活了过来一般,以虚化实,给人的感觉,这不是什么炼形生物,而是真实的上古凶兽,力量滔天。
随着半座山峰般大小的凶恶鱼头一口吞落,三个方向,同时响起厉喝声。
“找死。”
只见鱼头下方,一道剑光如同缥缈白云,似有还无,突然出现。
随着云光乍现,天空似乎响起一声尖锐激昂的清啼之音,天空就分成两片。
如同山峰般压下的鱼头,无声无息,从嘴唇处,分成两半。
云、空二相,飞羽剑。
鱼长生一剑斩出,只觉心神俱畅,气息猛然攀到极巅,四面天地元气疯狂聚集,隐隐要化为一头振羽冲天的仙鹤。
那沉重如山的虎鲸,力量两分,如同大河分流,根本就伤不到她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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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欲待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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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本事。”曾静眼中寒光一闪,催动神念,单手加力下压,被一剑撕裂开来的真形又要再度聚拢……
紧接着又有一道剑光出现,无数霜花凝结,虎鲸冲击的动作微微一顿。
曾静身体也同时停顿。
张嘴就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低头看向胸口,就见到一柄雪亮长剑,已然破胸而出。
身后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冷然说道:“曾长老,虽然我那弟子不怎么争气,但你也不能以大欺小……
她哪里做错了,自有我这个当师父的惩罚,怎么也轮不到你呢?”
曾静转头望去。
“你……”
心脏又是一痛,就见到一个白发白须,如同大猴子一般的老头,笑眯眯的抽剑在手,轻轻拂去剑上的血水,眼中一片森寒。
“太上长老。”
四面八方,传出一声压抑的呼喊。
在场所有长老和弟子们,全都知道,这位太上长老,最是不着调,一年到头,很少会安心呆在云水宗,总是四处游荡,游戏红尘之中。
而且,他们还知道,太上长老这个真武境高手,其实也没多少本事,真遇到硬仗了,不是胡搅蛮缠,就是东逃西躲,从来没有正正经经,与强敌拼上一场的勇气。
说白了。
自家太上长老,就是来搞笑的。
一般弟子,都不觉得他是什么大高手。
但正是这么一个人。
出手一剑,就是杀招。
甚至,就连曾静这位内府洞天长老,也被他一剑刺中气脉,击散血气。
倒是没有一剑绞碎心脏,但也没有多么留情。
曾静伸手按住心脏,感受着身上那修练一百三十年的一身真元,如同破了口的漏壶一般,流失殆尽,眼中全是狂怒绝望。
“你,你竟然废了我的修为?”
“这话就好笑了,你都要杀我弟子了,凭什么就不能废你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