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云回拢,顺着水龙卷扎入老爷湾中,外界才渐渐消风散雨。
百姓们,香客们,露出出来,闻着这股浓郁的腥味,露出了绝望的神情。龙王发怒了!
这回又要多少童男童女的祭祀,又要几个良家少女,成为龙子的小妾?要收刮多少钱财,购买猪牛羊……完成祭祀?
许甲那边在三清山上,为许父禄位收起坛法,三日蟾宫折桂文昌祈福醮仪已经过了。
忽然狂风掠过,倒了了香炉,碰倒了禄位。
许甲随即心头一惊,心血来潮,掐算起来。
“上乾下坎,天水讼!”
乾为君父,为阳,为金,为龙。
坎为水,为险,为厄难。
许甲很快便得知了,自家老父亲回家途中,被鄱阳龙王掳走了。
讼卦乃是“官司卦”,诉讼之的讼,便是源自此卦。
得此卦象,必有所损,需立德才能脱身,德行不足,则有性命之危,牢狱之灾。
提醒求卦者,需要自省也,以免涉足危险,将自己逼入绝境。
这卦虽然凶险,可也显示了,短期内并没有生命危险。
许甲于是立即起身,先吩咐了地司勾陈元帅常玉坐镇玉山,不可自乱阵脚。
随后破开法界,到了盐铁都院,问询之前找匠户还有陆真琪锻造的三眼火铳,有没有炼制好。
好在已经炼制出来了第一件,毕竟已经超过了当初匠户承诺工期的十天,只是完全手工锻造,铁管厚实,三眼铳本身沉重,只怕有三四十斤。
除却用来放铳,点燃火药,当一件奇门冷兵器用,也是一敲一个不吱声。
许甲又捡了三皇万民伞,二转抟炼金银蛟剑,飞天蜈蚣蛊,太阴法镜,逆羽邪风扇,五方令旗,太阴铜钱法剑,几件法器,拨调了龙虎水师兵马,黄天教坛兵马,涉水猖,布雾猖……以及信江水府鼋将军,敖锦童子,诸虾兵蟹将五百数。
如此调动身中九江水帝,诸水泉学总经,摄天地水元之炁,聚成黑压压一朵朵乌云,将这些一并兜装去……
只见黑云上出现迷雾,迷雾上出现灵宝普渡大金船,金船上一应兵马,鼋将军和敖锦都化作了原形,一头巨大鼋鳖,一条巨大锦鲤,搅动风云,更聚法势,一杆“灵宝幡”在前,随后便是“江南西道地司衙门”的旗帜,连着水府的“开道牙牌”,城隍的“阴兵借道牙牌”,都一并用上了。
如此黑云漫延三四十里,隐隐有喊杀,喊打的声音……惊得地上一应道观,寺庙……乃至于被许甲贬为畜牲的风雷道人都惊呆了。
“他这是要干嘛去?怎么如此兴师动众?要去讨伐哪路妖魔?”
只可惜她如何变成了老母鸡,只能来回踱步,急得咯咯哒的叫,如此急着急着,忽然菊一紧,竟然憋出一个鸡蛋来。
灵云,逸雷变成了绵羊,大青蛙,眼睛都瞪大了。
看着风雷道人变成的老母鸡,全是不可思议。
风雷道人又羞又恼,想要啄烂这个蛋。
但下一刻这蛋就被常玉英,常玉娥给收了起来,他们道:“这不下蛋的鸡,养着就是浪费粮食,如今终于下蛋了,也不枉吃那么多虫子。”
风雷道人只觉得无比羞辱,可是又说不出话来,这才明白许甲当初说的:“你们一口一个孽障,一个妖魔,却不知道有情众生轮回煎熬之苦……”
她们做了一个月的畜牲,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只是有些屈辱。
如今自己生了一个蛋,被人收走去了,就有所明悟。
一切畜牲道生灵,都无能为力,不能有自己的思想,自由,或被宰杀,或被剥削,不得自我,懵懵懂懂,困苦其中,难有解脱……
念此,她冷汗飕飕,只觉得恐怖,自己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只老母鸡。
老母鸡的命运是什么呢?
下蛋了,就要不停下蛋,通过出卖自己的子嗣取悦于人,获得生存的机会…然后过段时间,下不出蛋来了,被咒骂,被恐吓,然后假装下了蛋,假装咯咯哒的叫,试图蒙混过关,最终难免被拆穿的命运,最终,也难逃开水走一遭,开膛破肚,进入锅中。
之前许甲在这里,或许有所顾忌,如果许甲走了,或者这一趟出了什么事情,就没有人可以给她们解咒了。
她们这辈子,就只能是老母鸡,青蛙,绵羊……
风雷道人发出绝望的哀嚎,想要走出玉山境界,又想到许甲的警告,离开玉山治境,就脱离了许甲的施法辐射范围,法术会失控,她们就真的变不回人了。
她明白,现在生死皆掌控于,做奴隶,和想做奴隶而不得,就是她目前唯有的两个选择。
对应而言,畜牲道生灵,甚至有情众生,乃至是人,也经常处于这种最糟糕的境地……
这种认识,让她开始理解许甲的做,一些内心的认知开始崩溃。
她于是更高声的“咯咯哒!”
却没有人回应。
没有人会理会一只鸡的觉醒,哪怕它再通人性,它也只是一只鸡。
就像是牛被宰杀的时候,跪下,流出了眼泪,明白着自己的下场,可它做错了什么呢?辛勤耕地一辈子,直到耕不动了,没有劳动价值了,只有剩余价值了,于是被送往屠宰,变成了牛肉。
它也无能为力。
这就是轮回煎熬,就是有情众生皆苦,这就是不得解脱,有情众生面对的最多的,就是“无情世界”。
而这个无情世界,却是一应有情众生自己给自己制造编织的,就像是蜘蛛网一样。
于是这风雷道人变成的老母鸡,开始“抑郁了”,或者说道心破灭,又或者说:“陷入了内耗”,总之不是什么好词。
……
另外一边,许甲气势冲冲前往鄱阳,经过诸地上空,城隍都不敢拦截,只有龙虎山三十七代天师张法靖显露身形。
他道:“许天师前往何处去?”
“鄱阳孽蛟掳走我父亲,我要寻他理论,救回老父,以全孝道,天师何故阻拦?如今势如天火烧身,不可浪费时间。”
张法靖道:“竟然有此事?这顺济小龙王,以及千年黑鱼精,还是多年前,我叔父三十六代天师还是小天师的时候给封的,这里面有我龙虎山的一段旧因果,不如贫道和许天师一并往鄱阳去如何?”
许甲看他其实也没有达到神仙之境,只是地仙功果,得了天师度传承,还没炼化完全,不然天师出行,哪怕没有修为,也是陆地神仙的待遇,便道:“多谢张天师拳拳相助,只是那老蛟夫妻二人具是神仙境界,我前去是抱着一往无前的心态去的,不敢连累天师。”
“无妨,贫道虽未至神仙境界,可龙虎山上诸护坛神将,受得超过八百年香火,早就是神仙之境,贫道且拨将点兵,一起发生,用不了片刻。”
许甲于是点点头,停下等待了片刻。
过了一会,一股香道化作云路,青云做基,金光铺地,一路天兵天将倾刻发至,那大将龙行虎步,手持金鞭,座下一头猛虎,凶光毕露,携领一千二百天兵,这些天兵,可不是许甲粗浅招揽的那些鬼兵鬼卒,得历代天师,朝廷,香火祭祀,各个龙精虎猛,差不多每个都是人仙巅峰左右,三五个就能去捉拿一应没有达到五百年道行的妖精邪神,就算有五百年道行,到了地仙,被此种兵马,百十个布置成阵,也能将其给镇压缉拿。
许甲羡慕之极,心道这才是底蕴,自己就算立下道场,设下宗坛,没有百十年经营,都不能洗炼出如此精兵强将,留给后来子孙继承。
两股兵马汇聚一起,又浩浩荡荡,裹挟天风诸炁,携天雷闪电,噼里啪啦,赶至鄱阳。
……
而鄱阳之地,老龙已经将许志远给吊了起来,下面几个小妖,支了一口大锅,烧猛了干柴,锅里是油。
这油刚刚加热,还没有冒烟,但也足够恫吓,给人心理上的压力。
黑鱼精安济夫人,变作了一个黑衣鳞甲女将军,手中拿着一把飞剑,这剑是她用脑中鱼骨,炼入鄱阳水府法界所采寒铁炼就。
她轻声言语道:“书生,我看你也不是十几岁的愣头青,都四五十岁老腊肉了,我却也不好跟你睡一觉,这事本可以没有,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么到了我的庙门,就破口大骂,给我们打上一个孽印刺青!”
说罢,她将几个小蛟叫了过来,只见有和白鲢生的白蛟,和青鱼生的巨青龙鱼……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本体脑袋,人的身子,穿着衣冠。
偏偏脸上刺了字样,打了一个圈,朱红模样,批的是一个“孽”字。
“我听说,一些读书有成的人,懂得是非,会被天庭地府选中,成为人曹官,做些审判的事情,或许你也被选中了,否则不会一言就给判了刺字之刑。”
“他们都是不通人事的孩子,怎么会犯罪恶呢?你是不是错判,误判了呢?”
“今日不为别的,你如果愿意收回判决,我们自不会伤害你分毫,甚至可以将你送出水府,赠送你三船金银财宝,保你子孙后代,代代成才,封侯拜相,甚至称王称帝。”
“若是不从,别说你还没有成为人曹判官,就算是成了,我们也是两败俱伤,就算上了剐龙台,也要将你烹炒煎炸,分而食之,所谓以直抱怨也!”
顺济小龙王怒道:“夫人,还跟他说什么?直接严刑拷打,他一个凡人,哪里有这么大胆子,敢跟我们龙族作对,必然是有人指使,我们不好杀了他,却可以借刀杀人,托梦给本县曹官狱吏,关上几日,自然就万事消结了。”
许志远冷笑道:“没有人指使我,我只是有股不平之炁,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你这斯都敢称龙,岂能让你窃居大宝,颠覆天下苍生?”
龙向来与皇位挂钩。
即非真龙,必是反贼。
他自不会有好脸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