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栩所在的琉璃苑并非君晟之前所住的院落, 君晟的院落名为泓涵,庭院栽植有山荆子、水榆花楸等乔木植被,娴美茂盛, 幽静雅致。
泓涵苑侍从十人,从未被调入其他院落,一直留在这边,每日精心打理着房屋和草木, 一见君晟回来, 齐齐迎上前,面露欢喜。
“恭迎长公子回府!”
随君晟走进来的魏管家咳了声, 低斥一声,“没眼力见呢。”
侍从们这才瞧见跟在君晟后头不声不响的女子。
“小的们给大奶奶请安!”
季绾不习惯这样的阵仗,略一颔首, 恬静之姿映入纱灯的光影中。
蔡恬霜和馨芝紧随其后, 与魏管家一同止步在耳房旁, 目送一对主子走进正房。
蔡恬霜拉馨芝走进耳房,“日后你住这里。”
“那你呢?”
“我和哥哥一直住在客院那边, 泓涵苑其余侍从皆住在前院的倒座房,日后, 有什么事去客院或倒座房找我们就成。”
安置好馨芝, 蔡恬霜蹦蹦跳跳离开,比谁都心大。
正房内,君晟放下手杖,轻唤了声:“念念。”
季绾站在门口环顾一圈, 与院落一样, 堂屋清幽淡雅,乌木家私工艺精良, 多半是出自名匠之手。
数张花几上摆放着各式盆栽,一看就是被人时常修剪打理。
屋中散发着浅淡的檀香,沁人心脾。
听见声音,她淡淡应了声,就见男子寻着声音走来,作势要握她的手。
她立即避开,“我跟馨芝住。”
“耳房小,不合适你们两个人住。”
“不是还有东、西厢房。”
君晟抿抿唇,“咱们各让一步,你住正房西卧可否?”
至少还在一座房子里。
季绾看向左侧西卧,“嗯,也好。”
不同于自己的闺房还有沈家建的新房,单单一个西卧,宽敞偌大,床、榻、座、椅、屏风、架格、琴几、湢浴应有尽有。
一张乌木架子床摆放在屏风后,挂着霞绡帷幔。
季绾放下随身的细软,拿出拨浪鼓放在枕边。
“深夜了,先生去休息吧。”
逐客意味再明显不过。
能随他回府已是莫大的恩赐,君晟没有得寸进尺,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转身离开,却差点绊到屏风旁的雕花绣墩。
“当心。”季绾出声提醒。
君晟绕开绣墩,谨慎地走着,直到走出隔扇,才大步流星去往对面的东卧。
对自己的房子再熟悉不过。
回到卧房,脱去衣袍,他方想起背上的鞭痕。
有一处丝丝痛,应是渗血了。
门口恰巧传来脚步声,继而传来女子刻意压低的嗓音。
“我帮你上药。”
季绾也是刚刚想起他背上的伤,别扭和心疼交织,不由自主地拿出药膏走了过来。
君晟眉眼微动,走到门边背对她脱去中衣,“有劳。”
客气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
看着深浅交织的红痕,季绾抽吸口凉气。
太师下了狠手。
“先擦擦吧。”
没等君晟应声,季绾快步走开,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盆温水。
一名老仆止步在门口,尴尬地挠挠头,哪有让大奶奶亲力亲为的。
季绾走进卧房,拧干湿帕,替君晟擦拭后背,动作还算轻柔。
君晟舒展背脊,感受着清凉的指尖在背后游走。
微甘微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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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沈栩没顾太师夫妇的挽留,净身离府。
他不允许自己处在别人的屋檐下摇尾乞怜,告诉自己骨子里还需有清傲。
凌云哭丧着脸跟在后头,被撵了几次都没有走开。
“你该留在太师府,跟着我只会受苦、受讥。”
“小奴原是太师府不起眼的小厮,是公子抬举,留小奴在琉璃苑伺候,吃香喝辣。小奴记着公子的好,愿随公子同甘共苦。”
沈栩站在阒静的街上,微微仰头轻叹,有袅袅水汽溢出唇齿。
富贵一场空,到头来出乎意料收获了一个忠心的仆人。
“公子,咱回沈家吗?”
“不了,无颜回去。”沈栩迈开步子,“沿途寻家客栈吧。”
一高一矮一对主仆,并肩走在冷月凄凄的长街上。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哽咽——
“阿栩。”
沈栩顿住步子,艰难地回过头,见乔氏微佝着身板站在远处。
乔氏的身后,沈荣杰带着孙儿和孙女。
“大宝,茹茹,过去。”
两个小家伙屁颠屁颠跑向愣住的沈栩,争先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