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力自嘲地笑笑:“你觉得我太蠢了?不过我不怪你,因为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蠢了。如果所有人都对我非打即骂,我就算死也要找机会跑,可小海妈有时候对我很好,她会给我留点好饭,给我包点洗衣粉让我去洗衣服洗头把自己收拾干净,她儿子打我时,她也会阻止,那时候我觉得她跟他们不一样。”
许天暗暗松了口气,她生怕黄大力又说杨婶子像他妈,那可就太狗血了。
只听黄大力接着说:“可后来我才明白,她只是怕他儿子把免费的劳力打跑了,才会安抚我。如果真对我好,不会偶尔才塞给我个包子,不会等小斌打急眼了,才过来拉他。如果没有她这点子好心,我可能早就摆脱他们家了,她跟他们其实没区别,都是恶人!”
宁越只以为黄大力是装傻,找机会想报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回事,“也就是说你被他们骗了,以为那场火是你家人造成的意外,以为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甚至还以为自己离开杨村会被抓,所以只能在他家当长工?”
“嗯!没错,就是这样!”
许天皱眉:“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小海既然也跟小斌一起欺负你,怎么可能告诉你真相?”
“一开始我觉得小海跟小斌不一样!他虽然也欺负我,但只是开玩笑,从来不会下死手打我。两个月前他找我,说要带我去城里打工,他说他当老板,让我不要怕。我以为他是想带我去城里接着压榨我,我已经习惯了在杨村当个傻子,本来不想去,可我从来没去过城里,听说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他见我同意了,就说会偷偷带我走,那天我等在村口,他真的来了,带着我坐车,还去了理发店,还给我买衣服。”
黄大力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他当时对我真的很好,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我知道他跟他爸他爷爷都不一样,他不是个坏人。”
李所长看着他,“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为什么把他给分尸了?”
黄大力没看她,垂头道:“后来他请我去吃饭,还要了一瓶酒,等喝多了,他才把所有事都告诉我。我这才知道我家里人都是怎么死的。他说我家来这里就是为了金条和古董,为了这事还挖了不少盗洞,结果被当时的村主任,也就是他爷爷看到了,后来他爷爷要跟我爷爷平分,我爷爷不肯,两人争吵时又被村里其他人听到,他们为了抢钱,才放火把我家烧了。”
黄大力抬眼,一一扫过许天三人,“我不该恨吗?抢了钱还要把人杀了,当时的环境,他们就算真把钱都抢光,一根金条都不给我家留,我爷我爸也不敢报警,可他们直接放火想把我们一家烧死。要不是我突然跑进地窖里抓蝎子,我们一家五口全都葬身火海。”
许天道:“确实该恨,可你自己说杨文海对你还不错,甚至是他把真相告诉了你,为什么不杀杨主任,反而要朝他下手?还用如此凶残的手段?”
黄大力没回答她的问题,接着说下去,“小海还说当时有人反对放火,因为吵起来,耽误了时间,很多人都知道了。为了公平,就每一户出了一个人来投票,他们拿了两个酒瓶,一个贴上‘放’字,一个贴上‘不放’。然后一人摘了根狗尾巴草,最后一数,选择放火的更多。”
许天皱眉,真不知道这种群体性投票的死亡事件该怎么判。
李所长叹息一声:“都被金条冲晕了头。”
宁越想到之前杨婶子说过换届的事,突然问黄大力:“反对放火的是不是下一任村主任杨二柱?”
“原来你们都知道了?”黄大力语气带着些嘲讽,“可你们不会管的,就算来查也只会听村干部的瞎话。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些村民到底怎么想的?既然同意小海爷爷放火,又为什么把他投下去,不想他再当村主任。”
许天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能为了钱谋害你家,以后也会为了钱欺压其他村民。”
宁越说:“这些村民当时利欲熏心,为了没有后顾之忧的拿钱,支持放火,可等钱拿到手,他们也会后怕甚至可能会忏悔,也会防备小海一家,免得自家有一天也成了黄家。”
黄大力冷哼一声:“他们怎么可能忏悔,我看他们过得挺美啊,几乎家家有电视,吃喝不愁,可我呢,装了十几年傻子!我本该像小海一样去考大学,分配个好工作。是他抢走了我的人生!让我像老鼠一样在杨村苟活,他不该死吗?”
李所长问:“所以你杀了他?还把他带回杨村杀?可他不是想让你出去工作,想弥补你吗?”
黄大力冷笑起来:“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其实小海是哄我呢,他想把我骗到城里,看看我是不是真傻。如果真傻就把我送回去给他家当长工,如果是装的,就把我杀了。他一开始说要给我找工作让我吃香喝辣,我听见他的承诺,高兴地手舞足蹈,拼命感谢他。结果他又说了当年火灾的事,我气得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小海就说原来我真的是在装傻,他就把我领到河边想杀了我。”
许天呆住,她真没想到居然这么复杂,“我还以为小海良心发现,想要弥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