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 胸痛中心。
邵松柏平卧在床,静脉刚打过造影剂,一手平放着,另一手垂下来, 虚握着邵明曜的手。
邵明曜在病床旁蹲下, 温声道:“爷, 刚才用了扩血管的药, 您别紧张, 保持心情平和。”
邵松柏神色凝重,气声问:“哪根堵了?”
邵明曜迟疑了下, 低声说:“三支病变。比较麻烦的是左前降支,有弥漫性狭窄, 堵塞最严重的一处是百分之九十。”
邵松柏眼神散了一会儿,“三支……百分之九十,支架做不了吧, 那就只能等心梗了?”
“没梗。”林晃立刻说, “爷, 这不好好的么, 梗了就不在这了。”
邵松柏虚弱地牵了牵嘴角,“别哄我, 我有老朋友就是心梗走的, 我都知道。心脏藏病啊,发现就晚了, 今天不梗,早晚也要梗。”
林晃笃定道:“您不一样, 还没梗就来监护了, 又用了扩血管的药, 梗不了。”
“支架做不了就搭桥。”邵明曜语气冷静,“刚才心内、心外的大主任都来了,看片子说还有手术机会,明天就安排做术前评估。”
“搭桥……”邵松柏像有话一下子哑在了嗓子里,许久才道:“那要开胸吧?”
邵明曜抿了下唇,“嗯”了一声。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老头不吭声了,邵明曜又说,“我给北京那边打过电话了,他明早就飞过来,还说联系了阜外医院,等您这边情况稳定,立刻转院手术。”
林晃拉起邵松柏的手,把那些老皱的皮捋平,“阜外是心外科最好的医院,大夫肯给你做就是有把握。”他俯下身,隔着纱布轻轻吹着注射造影剂的伤口,“爷别怕疼,邵明曜陪着您,以后咱们一起清淡饮食,我带您去健身,好不好。”
邵松柏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
老头用力攥住他的手,逐字清晰道:“晃晃,爷爷谢谢你。手术成不成功,今晚都是你捡了爷的命。”
他目光颤动,又喃喃自语,“我还不能走,明曜还没出国呢……”
“胡说什么!”邵明曜道:“你还有那么多地方没旅游,奶的树也没饲弄好。就一个血管狭隘,要是发现不了,半夜死了是你倒霉,但架不住咱命好,晃晃给你把命抢回来了。大夫说了,等手术成功,好好养着,以后连什么胸闷气短都不会有,你还能爬山呢。”
邵松柏眼中闪过一片湿润,许久,轻轻点了下头。
林晃捏着他的手指,“爷,邵明曜没骗你,刚才大夫就是这么说的。”
邵松柏怆然一笑,“我信,晃晃说话最难听,连你都说我死不了,那就是死不了。”
“放心吧爷。”林晃又抚向邵松柏的胸口,“你的心脏还努力跳着,挺过这一关,往后日子还长。”
病房没有陪护床,邵明曜就坐在床前守着。
邵松柏让林晃回家,林晃下楼转了两圈,估摸着他睡了又回来。
天还没亮,病房里静悄悄,应急灯闪着一抹幽绿的光,透过浅蓝色围帘,打在邵明曜的侧脸上。那双黑眸透着沉郁,在幽暗中静静地凝视着床上的人。
林晃进帘子里来,邵明曜没回头看他,却在他靠近的一瞬就攥住了他的手。
无声之中,他攥得很用力。那只平日里炙热的手掌此刻蒙着一层湿冷的汗,林晃由着他攥,在晦暗的光线中俯下身,邵明曜闭上眼,他亲吻在他的眼皮上,用唇轻柔地、反复地贴蹭,感受那薄薄一层皮肤下,原本急促颤栗的眼球逐渐平静。
邵明曜抬起他的手到唇边,用牙齿磨了又磨、咬了又咬,许久,才卸了力一般向后靠倒在椅背上,又拉着那只手覆着自己的眼睛。
林晃在他旁边坐下,很乖,由着他扯弄。
他们不出一声,彼此支撑着,在床前守到了天亮。
清晨,住院医生来查房,邵松柏情况比昨晚好了些,林晃松下一口气,才终于趴在床尾睡着了。
浑噩中不知过了多久,邵松柏动了下腿,他又猛地醒来。
“爷!”林晃一下子站起来,邵明曜的外套从他身上滑下,他也顾不上捡,“感觉怎么样?”
“别激动,你坐下。”邵松柏伸手往下按,“老头命硬着呢,睡一觉好了不少。”
林晃一屁股坐回椅子,看一眼表,原来还不到七点。
邵明曜站在走廊上打电话,眉头紧锁不语,林晃估摸着他是在联系邵泽远,自己下楼买了三人的早餐。
上来时邵明曜电话打完了,神色如常,和他一起把早餐从袋子里拆出来。
“泽远上飞机了吧?”邵松柏问。
邵明曜点头,“估计快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