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晃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回答刚才的问题,“那你下学期要去市九中吗?”
“市九中和英华,二选一。”邵明曜这回倒干脆,“英华就在隔壁,但我不参加高考,学校未必愿意让我占a班名额。市九中有国际部,我能进牛剑冲刺班,但跨了半个市,得住校。”
这些话里提到的世界离林晃很远,但他都听懂了。在从前那些短信里,邵明曜也经常提这些陌生的名词,看不懂的林晃都会自己百度。
他点点头,把钥匙伸进锁眼。
“哪所好?”邵明曜突然问道。
林晃动作停顿,脑子空了一瞬。
虽然这题只有两个选项,但对他而言属实超纲。他沉默了半天,努力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才说道:“英什么,那个吧。”
——虽然市九中和区九中一毛钱关系没有,但区九中实在太差了,他对九这个数字过敏。
邵明曜转过身看着他,“为什么?”
“……”
怎么还要解题思路啊。
林晃努力回忆刚才邵明曜主动提到的利弊,犹豫道:“因为离家近?”
邵明曜定了定,“知道了。”
他摸出钥匙,干脆地开门进院。
隔壁立刻传来北灰慌乱跑动的声音,叫声里三分兴奋七分恐慌,恐慌是真的,兴奋像演的,林晃怀疑它原本在干什么见不得主人的勾当。
邵松柏从里屋出来,惊讶道:“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邵明曜答的什么听不见,他声音低,自带加密。
林晃看着手上拎的袋子,再三犹豫,还是直接回屋了。
两天不在家,屋子里落了灰,林晃把地擦一遍,开始筹划下一轮比赛。
二轮作品的核心元素是梨,这次手稿没有缺损,但概念不够完善。林晃沉下心推敲细节,堵在胸口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终于渐渐淡去,仿佛远隔岁月与生死,在和妈妈有商有量地共同完成一件作品。
五年前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孩,如今也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主理人了。
正仔细比对几种应季梨子的产地和甜度,院门被敲响了。
笃、笃、笃。
克制,带着一丝拘谨。
这么有礼貌,绝对不是邵明曜,但也不像邵松柏。
总不能是北灰吧。
林晃索性把灯泡踩灭,决定装作没听见。
可几秒后,拘谨的敲门声又响了。
保持着同一个频率和力度,大有不开门就一直敲到明年的韧劲。
拉开门,林晃对着面前的郑浩沉默。
“没钱了。”他干巴巴地说。
“我有!我有!”郑浩谄媚地笑,手往屁兜里一摸,摸出一沓钞票,“小老大,我之前找您借了钱,家里刚发了生活费,这不,赶紧给您还回来嘛。”
他边说边撕开一包一次性手套,戴上手套把钱数给林晃看,“喏,转账六百块,饭卡两百块,两个烧麦三块,一共八百零三,您看看有没有少的。”
林晃把钱接了,“别叫小老大。”
听着太别扭,显得邵明曜像他老子。
“哦哦,好的!”郑浩立刻点头,“林晃同学,我为从前的不恭敬郑重道歉,往后遇到任何麻烦,还请随时微……哦不让加微信……那请随时打我电话,我的号码是——”
林晃打断他,“邵明曜让你来的?哪天让的?”
郑浩大义凛然,“与他无关,是我的良心驱使我迈出这一步。”
“……”
林晃沉默了一会儿,“那你的良心有想起一个被拆包的快递吗?”
郑浩连忙摆手,“那次可不是我!”
林晃说:“可以是你。”
郑浩差点落泪,咬着牙往后一仰头,隐忍道:“好……好,我想想办法。”
林晃“嗯”了一声,关上了院门。
又把院门推开。
“下次从门缝塞钱,塞完就走。”他指指隔壁,“有烈犬,闻到坏味就牙痒痒。”
郑浩:“……”
*
陈亦司的笑声震耳欲聋。
“这小子做朋友真够仗义的。”他啧啧赞赏,“之后到了h市把人约出来吃顿饭,让我好好看看他。”
林晃看着桌上的钱,没吭声。
“咋了崽,钱回来了还不高兴啊?”陈亦司纳闷道:“你回老家一个来月,话好像比以前多了,但怎么感觉也更容易烦躁了?”
确实,常常有点说不清的心焦。
林晃拿起那沓钞票搓了一会儿,“别约了,约不出来了。”
陈亦司把前因后果问了个大概,不禁感慨道:“论没心没肺无情无义,果然还得是你啊。”
林晃轻轻撞着椅背,“你怎么想?”
“我当然不嫌弃啊。”陈亦司说:“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个小白眼狼了,老子就没以人的道德标尺期待过你,不用担心。”
林晃烦道:“哦。”
“但你要是问我怎么想你和邵明曜这事——”陈亦司话头一转,“我觉得你太不地道。”
林晃动作一顿,垂眸看着地面,“嗯……”
坡街上静谧无风,北灰站在邵家院里哈哈地喘着气,期待主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