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谁?他要给谁打电话?
整个会客厅里的所有人就看着黑泽阵拨通了某个号码, 挂断,再拨通,再挂断, 等打到第三次的时候, 代表通话连接的声音才响起来。
电话那边是个相当年轻的女声:“琴酒先生,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即使经过信号的转化, 声音有些许的失真, 但那确确实实就是宫野明美的声音。
黑泽阵语气平常地说:“明美,我有件事要问你。”
电话对面的人就是本应死在一年前的宫野明美——在意识到黑泽阵是卧底的时候,她还活着的事就已经清楚了才对。
但直到电话被打通,这件事才被证实。
“琴酒先生想问什么事?”
“宫野艾莲娜和宫野厚司, 有过其他孩子或者收养的孩子吗?”
黑泽阵本来是不想管这件事的。以那张照片里波本的年龄推断, 幼年的宫野明美可能见过他;但从波本的五官、金发和略黑的肤色上看, 他跟宫野夫妇有血缘关系的可能性完全是零, 去检验个dna就可以了。
所以照片应该是真的, 而宫野透纯粹朗姆发癫之大作,就算他跟这家人真的有关, 最多也只是收养关系。原本大家不至于在这么明显的问题上产生怀疑,但谁让在座的大多数人的身份——都、是、假、的。
“哎?除了我和志保, 我们家没有别的孩子。琴酒先生为什么要这么问?”
“没什么, 你差点多了个哥哥。”
而且你哥哥还是组织的boss, 现在你们姐妹在组织里的地位空前提升, 虽然明面上一个死亡一个叛逃,但组织里已经开始有人传这样的谣言:
「波本:当年琴酒亲手杀死我一个妹妹, 又把我另一个妹妹逼到叛逃, 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终于我登上了组织boss的宝座,却听说琴酒已经死了,我不信,我要亲手找到他、折磨他、杀了他,为我的妹妹们报仇!」
黑泽阵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谣言,但这不妨碍他去医院把装病的爱尔兰打一顿。
“琴酒先生。”
“嗯。”
“你知道志保最近的情况吗?她还好吗?”
电话那边的年轻女性踌躇很久,才犹豫不决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又马上补充说如果为难的话就不用回答了,琴酒先生那边的处境也很麻烦吧。
黑泽阵没开免提,但会客室里的人都能听到他和宫野明美的对话。他看了灰原哀一眼,说:
“我不是很清楚。”
“啊、这样啊,抱歉,那就——”
“所以让她自己跟你说吧。”
黑泽阵说完,把手机放到了灰原哀手里,然后平静地越过愣住的灰原哀,往外走去。
那部小小的手机里传出来了姐姐的声音。
“是……志保吗?”
宫野志保没有回答。
灰原哀站在原地,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只有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到手机屏幕上,将整个视野里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不堪。明明姐姐的声音就在耳边,就像过去几百个日夜里想的那样,明明有无数的话想说,可她张了张嘴,一个简单的音节都没能发出。
啪嗒。
啪嗒。
眼泪砸落的声音传递到通讯的另一端。宫野明美轻声说:“别哭,志保,姐姐在这里。”
就像过去的那些年一样。
……
黑泽阵最开始认识姓宫野的科学家,是在二十年前的冬天。
那时候宫野艾莲娜刚被组织里的研究员称为“地狱天使”,她和丈夫研究的药物也在某种意义上证明了这点:组织的目标要么是天堂,要么是地狱;要么是长生不老,要么是痛苦死亡。
黑泽阵并不觉得他们未来还能有什么交集,反正为组织工作的科学家都活不了多久,就算天才能为组织服务更长的时间,可一旦被证明研究没有价值就会被彻底抛弃。
但他被那位先生派来送东西的时候,本来是转身就要走的。
“请等一下!”
喊住他的人是宫野厚司,也就是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的父亲;他追上来,宫野艾莲娜就在门口,那位年轻的父亲说:
“你也是组织的成员吗……能不能帮我和艾莲娜一个忙?”
被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了。黑泽阵很快就明白了宫野厚司喊住自己的原因,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当然不可能是组织的代号成员、被那位先生器重的对象,只有可能是被叫来送信的而已。
那两个人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没有解释的必要,黑泽阵停下脚步,看着宫野夫妇,想知道这两个人要在组织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
“什么忙?”
银发少年的声音是特别冷、特别纯粹的一类,说话的时候不夹带任何情绪和杂音,他穿着黑色的长款手工风衣站在实验室的走廊里,就像这纯白的世界里一抹不应该存在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