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人的大军一路向东行,直到遇到第一条大江,霍霆山才停止了行军。
从走陆路改为走水路。
当初他让石向松造的一百艘船规格甚多,有大有小,其中最大的战舟形如那日霍霆山和裴莺曾乘过的“伊人画舫”。
不过与画舫不同,画舫是为了美观和游河所用,一层用料稀疏得很,很是镂空,若有箭矢飞来并不能挡下多少。而大型战船经过改良后,一层多了不少挡板,可供士兵隐藏在其后,再者保留了画舫的层数,新增了小型瞭望台。
有望远镜在,只要江上不起雾,千米之外的情景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木板需接稳妥。”沙英认真交代兵卒。
这艘船足够大,完全可将主母的马车载上;一艘大船搭载一辆马车,分批负载,如此安稳些。
宽且长的木板连接两头,确保“梁桥”架稳后,沙英亲自驱马上船,待上了船后再将马匹解开套绳。
裴莺在岸边看着已上了甲板的马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霍霆山,这马不会晕船吧?”
霍霆山稍滞,皱着眉头说:“我幽州的马儿身强体壮,应该问题不大。”
裴莺语气很是怀疑:“你幽州的男人都晕船,凭什么幽州的马不晕船?”
霍霆山:“……”
最后那匹马被牵下了战舟,只让马车乘船。一切就绪后,裴莺和霍霆山也上去了。
从高空俯瞰,如长龙匍匐于地的河道上载着一条木色的小蛇,小蛇不如龙般健壮绵长,但趴在龙背上也占据了不少位置。
视觉再往下拉一些,能发现那哪是“小蛇”,分明是一串几乎首尾相连的船只。
船只缓缓动了起来,裴莺站在甲板上,感受着行船时带来的风,只觉心情舒朗,胸腔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打开,装入迎来的风和天上的云。
总算不用待在小小的马车里了。
或许是这个时代没有工业污染,这里的江水清澈得过分,一丈多以下亦能清晰可见。裴莺看到游鱼摆着尾儿在水中畅游,也看到了小乌龟如浮萍般飘在水上。
“船首风大,夫人莫要多待。”霍霆山见她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了。
裴莺:“再过一盏茶就回去。”
不过说完,裴莺想起另一件事,她侧头看霍霆山,“对了,士卒晕船之症如何了,可有得到缓解?”
霍霆山:“还行。我命人在市面上收了许多酸梅酸枣,分发到各船。且此前也有过训练,应该无大碍。”
裴莺听他说“训练”,眉心跳了跳:“训练?该不会是硬扛吧?”
就像那回他以毒攻毒。
“倒也不是。”霍霆山轻咳了声,“最初给士卒分发足够的酸枣酸梅,待其稍适应后,酸枣酸梅逐渐减量。”
必须减量,否则日日如此,哪怕只是一百艘船的士卒,每日酸枣酸梅的消耗量都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
他们沿途会经过一些小郡县,补给会有,然而能补充的数量绝不会如在洛阳城时那般多。
得省着点用。
裴莺若有所思,“这倒也行。”
*
上船的第一日,火头军就地取材,裴莺吃上了最近都没吃到的河鱼。
有道“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鱼肥”,可见这个季节的鱼儿不是一般的肥美。
如今看着这一桌子的全鱼宴,裴莺顿时觉得吃了许多天干粮的胃终于要逢甘霖了。
三人开小桌,围坐而桌。
不过……
“这一碟是鱼脍吗?”裴莺看着被放到她面前的碟子。
“正是。”霍霆山颔首,但说完却见裴莺皱了眉,“夫人怎么了?”
裴莺摇了摇头,“以后这个尽量别吃。”
鱼脍,其实就是生鱼片。
古代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就有食用各类脍的习惯,甚至吃着吃着,还在《礼记》中研究出“凡脍,春用葱,秋用芥”的吃法。
古人吃了就吃了,只觉得当时味道甚好,至于吃完后一年半载再犯的病,就很难算到鱼脍身上。
“娘亲,为何不能吃这个?”孟灵儿好奇道。
从几百年前的前朝至今,人们都是这样吃过来的。
裴莺斟酌着用词:“就像菟丝子没办法独活,其实有许多细小的、咱们肉眼看不见的虫子也同样如此。这些虫子只能依附于其他动物,如果食用时不煮熟,把这些虫子用高温杀死,那就会……”
后面裴莺没继续说了,给他们俩想象空间。
古代的鱼脍一直非常受欢迎,因为晶莹剔透,权贵们感叹其高雅美丽;又因价格低廉,布衣们吃得起,甚至自己弄张渔网去抓都行。
当然,最重要的是配上各种蘸酱以后,口味确实非常好。
直到明清时期,人们将鱼脍和寄生虫扯上关系,这才大幅度减少食用生鱼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