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厢房时,霍霆山眼角余光瞥过庭院。
不远处躺着一个女人,她颈脖被割开,首级与身体只连一层薄薄的皮。她倒下时,那张脸恰好转侧看向厢房门方向,霍霆山脚步不停,只看了一眼便目无波澜的收回目光。
说一句相似都是辱了她。
无人似她。
后面是提审环节,但此前两方人强行破门而入,庄中有好一批士兵因抵抗被他们联手杀了,如今只剩下十来个俘虏。而这些俘虏一问三不知,气得李司州当场斩杀之。
霍霆山看着满地的尸首,“既然此地无收获,那回吧。”
只是告知,并非商量。他留下这句,领着幽州的将士径直离开。
原路返回。
策马路过事发地时,霍霆山低眸看了眼场地。
当初柳校尉将队伍一分为二,一部分人运尸回军营,剩下的去庄园。这一去,马匹踏过事发地,尘土扬起,掩盖了些痕迹。
如今霍霆山回,他这方人马再次踏过事发地。尘土再次扬起,又掩盖了些痕迹。
“大将军,是否要清理痕迹?”兰子穆问。
霍霆山:“不必,此时清理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无甚区别。”
兰子穆想了想,觉得也是。
李司州已知晓土地有尸臭一事,如今说不准在后面的不远跟着,现在去清理,岂非容易被抓个正着。
只能不管了。
*
裴莺是午时前回军营的,一直等到午时,霍霆山都没回来,她便和女儿以及后面回来的霍知章先用午膳。
裴莺今日的午膳用得很少,只有平日的三分一不到,只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了箸。
“娘亲,您不多用些吗?”孟灵儿担忧问。
裴莺摇头,“吃不下了。”
当时为了逼真,她掀了帏帘看外面的搏斗。幽州这方是假的打,做个样子罢了,但隔壁司州那边真的,白刀子下去红刀子出,还有流箭飞入,中箭者惨叫着倒地。
当时提心吊胆,先是担忧司州那边发现,后来害怕李啸天看出猫腻,那阵恐惧与恶心在极度的神经紧绷下反而被压下去了不少。
然而等回到军营,不用忧心其他了,之前的一幕幕如同挣脱包袱的浮木,走马观花似的重新浮现。
“母亲,可要我将冯医官请过来?”霍知章问。
“不用,休息片刻就好了。”裴莺见他们面上仍有忧色,“待会儿你们父亲回来,我随他再用点膳食就是。”
两个小辈见状只好作罢。
等膳罢,霍知章去忙了。潜伏袭击司州军、射杀李康顺并不是结束,他还有旁的任务。
孟灵儿陪了母亲两刻钟,见到了平日裴莺午憩的时间,也退了。
裴莺躺在软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正想寻点事做,忽然听到外面掀起一阵喧闹声。
这个架势,听着像是霍霆山回来了。
睡不着,裴莺干脆起身,随手拿了披帔披上出营帐。
随霍霆山出去的将士都未吃午膳,此行计划顺达,不仅除了李康顺,还将来自长安的钉子尽数拔除,众人心头畅快得很。
“大将军,火头军端了午膳来,您不去用膳?”兰子穆见霍霆山脱离了队伍,往营帐那边去。
霍霆山摆手,“不必管我,你们且先去。”
兰子穆不明所以,但陈威和陈杨两兄弟一同给他使眼色,将人带离。
待走出一段,兰子穆问:“大将军怎的不用膳?今早颇为奔波,此时该好好犒劳自己一番才是。”
陈威:“大将军估计是去寻主母了。”
兰子穆不解:“用完膳再去寻不可吗,主母在营中,又不会跑。”
陈威被他问住,迟疑着说,“大概此事紧急吧,毕竟那‘表妹’被斩了,此事无论真假,都得和主母说声。”
陈杨是后面来的,完美错过“表妹”一说,顿时好奇道:“什么表妹?”
陈威将事情的经过粗略告知,陈杨听了愤恨道,“这个远房表妹不同寻常,说不准是个斥候呢,之前云绣楼就冒出了一大批女斥候,害得我们和主母都好生难受。”
说到最后,兄弟俩对视一眼,皆是郁闷不已。
当时本以为只是几个女郎,掀不起风浪,未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云绣楼之事成了他们当差以来最重大的失误。
后来事情传回陈家本家,他们随军回幽州后,吃了本家好一通罚。
……
霍霆山拐过一个营帐,恰好看到裴莺出来。
现已是初春,过了最冷的融雪时节,她穿得比之前少了些,只披着一件杏白色的披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