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进来,我闻到有一股血腥味,我当时就想……”这话还未说完,她整个人被霍霆山拨了转身,又变成面对着他。
帐内昏暗,裴莺看不见,却莫名觉得有一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狼眸盯着她。
一阵细微的战栗不住攀上她脊背,裴莺微微僵住。
“想什么?”他揽着怀中人,声音放轻了许多,有几分诱哄。
裴莺本来觉得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但如今被他正面拥着,甚至是低声哄着,她有些不自在。
“夫人。”他喊她,带着几分不易见的催促。
裴莺垂下眼,最后还是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不慎难免会受伤,当时在想你有没有伤着。”
黑暗里,她听到了男人的笑声,先是一两声闷笑,然后笑声变大。
裴莺被他笑恼了,“霍霆山,这有什好笑的?”
“并无。”他止住笑,但声音里仍有浓浓的笑意,“夫人忧心我,我甚是开怀。”
裴莺抿了抿唇,不懂他有什么好高兴的,她与他如今为夫妻,她自然想来他全须全尾回来。
“如今看来是没有伤着。”她嘀咕了句。
带着厚茧的大掌从后方绕至前方,最后定在她的下颌上。裴莺最初不明所以,直到那只大掌挑起她的下巴。
灼热的吻落了下来。
*
金乌初升,新的一日到来。裴莺刚从主帐里出来,就见辛锦迎上来。
“夫人,军营里来了一队商贾。”辛锦说。
裴莺疑惑,“商贾?他们为何而来。”
一般来说,军营重地外人不得进入,对方竟能进来,看来不是普通商贾。
辛锦回答:“说是来答谢昨夜的救命之恩,他们还带了几车的谢礼来。”
裴莺了然。
那就不怪乎能进来了,这类自己送上门的军资不要白不要。
“夫人……”辛锦欲言又止。
裴莺转眸见她,很少见辛锦这副神情,遂问:“怎么了?可是你月事来了,若这般,你今日回去歇息吧,不用在侧伺候。”
辛锦摇头说不是,低声道:“那商贾之首有一女,说是要以身相许报大恩。”
裴莺怔住,“以身相许报大恩?许谁?”
辛锦低眸,不敢和裴莺对视。
“霍霆山他人呢?”裴莺问。
辛锦:“大将军在副军帐里。”
裴莺往那边走,离开安寝的住宿区域后,她看见有几辆陌生的马车,想来这些都是辛锦口中的谢礼。
副军帐的帘子卷起,还未进去,裴莺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梅贾拳拳报国之心着实令人动容,那几车答谢礼我笑纳了,在此替幽州将士谢过梅贾慷慨解囊。只是令爱之事,却是寻错人了,那一箭不是我放的。”
副军帐内,梅女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怎会……”
“当时天已黑,武将身形大抵相同,手持弓箭的也不少,你看错了。”霍霆山转头看陈渊,“陈渊,你当时好似也持了弓。”
陈渊立马道:“大将军,您记错了,是熊茂。”
一旁的熊茂懵了,“我没有,不是我啊……”
他一向转不过来的脑袋,难得灵通了一回,他看向旁边的秦洋,“秦洋,我记得是你。”
昨夜根本没有随往的秦洋:“……”
众人的目光转到了秦洋身上,这位儒将的桃花眼弯了弯,特别认真地道:“熊茂你记岔了,明明是过大江,那一箭是他射的。”
过大江不在这里。
梅亮本就是行商,八面玲珑,加上如今这一个推一个,傻子都知晓是拒意,他心里不由疑惑。
他女儿自幼有美名,及笄时求娶的人家几乎要将他家门槛踏平。虽说他幺女因故拖了数年,但容色仍在,且并非要做正室。
自愿为妾,竟也拒了?
梅亮心情复杂,有一瞬心里生出点隐秘心思,怀疑这位霍幽州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应该不止于此吧,听闻霍幽州不久前才娶了妻。
靠近帐门的陈渊忽然道:“见过主母。”
这一声令帐内所有人都往帐门方向看,只见一道倩影站在帐门外些,将将要进来。
晨光正暖,令她连发丝都笼着微光,那美妇人生得柔美至极,颜盛色茂,一双点漆般的杏眸里宛若有揉碎的星子,又像是盛了秋日湖水,与之对视便忍不住沉溺其中。
梅亮惊愕,那瞬间所有的迷雾尽散。
原来如此。
霍霆山这时开口:“熊茂,去请公孙先生他们过来,是时候商议接下来应对匈奴之策了。”
熊茂:“唯。”
梅亮不是傻子,对方这一句含着逐客令。不说霍幽州不是他能勉强的对象,单是对方无意这点,便足矣。
无宠的妻室顶多难熬些,日子也不是不能过,但无宠的妾室注定下场凄惨,他不能仍由女儿踏进火坑里。
于是这位梅姓商贾拱手作揖,和霍霆山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