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北与魏黎安等人,在外头干等着。
他们这才知晓,小世子为此次游园做了不少准备,不仅拉了帐子,还带上许多伺候的随从。
不过可以理解。
北凉王府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小世子的安危自然是顶天儿的大事,身边多带些人保护他,也是应该的。
只不过,小世子更衣是否太久了?
今日天气凉爽,城西这边视野空旷,林内凉风作响,吹拂在身上不冷不热,但架不住一直顶着烈日晒。
这个年纪的少年天生体热,尤其是魏黎安,时常练武的他更是惧热,只不过须臾,额头便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怎换了这么久,还没换好?”凌北敲了敲手中折扇,撺掇着,“你们谁去瞧瞧?”
这心思昭然若揭,林观遇都懒得拆穿。他瞥了凌北一眼:“小侯爷你怎么不去?”
凌北摇开折扇,理直气壮道:“自然是不敢去。”
凌北好不容易才与虞藻重修旧好,又怎可能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为自己徒增烦恼?
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目光一转,落在一脸黑红的魏黎安身上。
“魏小将军,你不是对游园毫无兴趣吗?今日怎如此有雅兴。”
魏黎安是个武痴,他搞不来文雅这一套,平日里的文学课能逃就逃。
同袍平日里聚集评画作诗,也总是见不着魏黎安的身影。
魏黎安绷着张黑红的脸,汗水从额头滚落下来,脊背挺直,肩膀如起伏的山峦那般开阔。
“我自然是为了世子殿下。”他看向被风吹得徐徐扬起的帘子。
山水画折扇后的俊容微微一哂,凌北道:“魏小将军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没认清北凉小世子是男子吗?他可不是女郎,也不会因那块玉成为你的小娘子。”
魏黎安神色不改立于原地,心中却默默补了一句。
他本来就是我的小娘子。
又等了一炷香,帐子内毫无动静。
他们倒不是等得不耐烦,而是担心与困惑——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若虞藻只是在帐内睡了一觉、再更衣,按理来说不需要花费这么长时日。
可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里面服侍的随从那么多,也不应当毫无动静……
“我们一同去瞧瞧。”
就算挨骂,也一起挨骂。
总比小世子在里头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却在外头一无所知要来得强。
靠近帐子边,淡淡幽香袭来,在自然山水气息间,这抹香显得尤其清晰。
魏黎安步子不似文人那般文雅,他走得快、更走得急,三五步便到了帐子门口。
正斟酌用词、思忖着该如何改口,里面隐约传来一道唤声:“世子殿下。”
尚未见到人,魏黎安便浑身紧绷,一张锋利冷硬的脸僵在原地,过于紧张的他,反而透出几分老实巴交的憨厚感。
他喉结滚动片刻,正要出声,帘子忽的掀开一角,帐内甩出一只绣着精致云纹的鞋履,跌跌撞撞地滚到他的足边。
“愣着做什么?帮我将鞋履取回来。”里面传来清脆的少年声。
魏黎安立刻躬身低头,捡起这只鞋履。
他没来得及起身,便迫不及待伸手去掀帘子,欲借着这个姿势矮身进入帐子,身形却僵在帐外,进退不得。
林观遇在一旁纳闷,魏黎安怎么不进去呢?
他们稍微靠近许些,才忽的发现,那俯身跪地掀帘的魏小将军,肩头踩着一只白足。
纤细,莹白,宛若一尊精雕细琢的美玉。
他们蓦地眼皮一跳。
那只清秀小巧的足踩在深色锦袍之上,宛若黑夜坠落的白雪。
清风徐徐,林间的风哗啦一下灌入帐内,又有侍从掀开帐帘。
珠光宝气的一幕登时映入眼底。
狂风肆虐,曼妙浮动的轻纱之下,一个清瘦身形被勾引得模模糊糊。
正前方的金丝楠乌木座椅上,虞藻散漫地抬起一只足,抵向魏黎安的胸口。
那身雪白的皮肉,在日光下胜似散发光芒的明珠。他一只手撑着扶手,另一只手托着块莹白玉坠,正百无聊赖地拿玉挤自己的脸肉玩儿。
他的衣衫尚未换完,两个侍从为他拆去发间的金玉宝珠,又有两三个侍从跪地帮他整理行装,他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心,而这些侍从们眼中或多或少流露出几分痴迷。
果真是天生的金枝玉叶、富贵命格。
阑珊光影落在虞藻的面上,轻轻摇曳摆动,幽香袭来。
魏黎安怔怔偏首,看向那踩在肩头的赤足,心如擂鼓,一发不可收拾。
见是魏黎安,虞藻稍微松了松足,脚心在魏黎安的肩头慢慢蹭着,下滑至胸口:“原来是魏小将军。”
“既你已捡着我的鞋履,那便麻烦你帮我穿上罢。”
虞藻本意是让黎书去取鞋履,结果被魏黎安抢了个先。
他这幅使唤人的态度,全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可以供他随意差遣的奴仆,而是将军府的独子、京城内的世家子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