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浊酒,三株燃香。
玉蝉衣跪坐在蒲团上,等着拜师。
一旁,巫溪兰将一杯酒递给她:“倒了这杯酒,你就算是不尽宗的弟子了。”
玉蝉衣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案上摆着的这个巴掌大的白色娃娃,不确定道:“拜……它?”
娃娃有一双圆溜溜的黑色眼睛,圆圆的脸蛋,一条上扬的唇,看上去像小孩子的玩具,十分可爱。
她试过了,从这个白色娃娃身上,根本感受不到灵力的波动。它只是个死物,一个单纯的娃娃。
它就是不尽宗的掌门?
“嗯!”巫溪兰用力点头,“它是用师父身上掉下的毛扎的,反正他老人家不在,常年在外云游四海,你就当随便走个过场。”
玉蝉衣:“……”用师父的毛扎的白色娃娃,那师父是个什么?
无妨,这不是太要紧的事,她可以不好奇。
巫溪兰继续道:“师父喜欢往宗门里捡人,在你前头捡回来过一个师弟,我已经用传音石告诉师父他收徒的消息了。师父说,等他下次回来,就给你准备入门的贺礼。”
贺礼玉蝉衣不甚在意,能让她拜入宗门就好。她按巫溪兰所说,倒了酒,又叩首三次,这拜师礼就算过了。
拜入宗门的第一天,巫溪兰带她在宗门地界内走,熟悉熟悉宗门的环境。
不过就不尽宗的一亩三分地,眨眼间就熟悉完毕。
四间屋子,一片药田,这便是不尽宗所有的财产。
人嘛,加上玉蝉衣,也一共只有四个。
一个常年不着家不见踪影的师父,负责种药炼丹的巫溪兰,还有一个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兄。
据巫溪兰所说,二师兄是师父捡回来的,他不是上古遗民,而是一位无家可归的修士。
他和师父一样的毛病,都不爱在宗门里待着。
大部分时候,不尽宗只有巫溪兰在。
如今多了一个玉蝉衣,就是两个人了。
玉蝉衣对宗门这个现状没什么意见,反而相当满意。
人多嘴杂、眼杂,做起事情来,反倒束手束脚的,不尽宗门派虽十分的小,但好在没什么规矩,玉蝉衣反倒落个自在轻松。
巫溪兰给玉蝉衣拨了一间空置的屋子,又给她准备衣衫。
巫溪兰是照着玉蝉衣身上的衣服给准备的,清冷的黑,简简单单,清清爽爽。
巫溪兰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忽然笑起来:“你和小师弟倒是都喜着黑衣,要不……我也把衣服换成黑色,我们不尽宗也算有门派服了。”
想了想,巫溪兰自己摇头否决了:“不不不,黑不溜秋的,师父肯定不乐意。”
想起全门派一身黑的情形,巫溪兰自个儿在那忍俊不禁了起来。
拿到了衣服,玉蝉衣解放了自己的影子,又吞下一颗掩神丹,一颗心安定不少。
入夜,玉蝉衣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房梁,好像出了神。
这里是炎洲,不尽宗就在承剑门的山脚下。
曾经她做陆婵玑时,总觉得从承剑门到山下的路很远很远,下了山的陆闻枢总是要过很久很久才会回来。如今住在山谷中,却觉得自己离承剑门很近。
只要她想,随时可以回承剑门。
但还不行,她还没有做好万全准备,此时站到陆闻枢面前,不能拿他怎么样不说,反倒容易打草惊蛇,可能会伤了自己。
先不说她与他修为的差距,哪怕她此时已经拥有了可以轻易击败陆闻枢的能力,也决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把他给杀了。
如今巨海十洲的修士将陆闻枢奉为正道魁首,以他为旗帜为号召,为心中榜样。若是她悄无声息将他击杀,恐怕其他修士只会把她当成犯事的恶人,会想掘地三尺挖出她来替陆闻枢报仇不说,还会为他的陨落而感到惋惜。
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是死后的好名声,她也不要留给陆闻枢。
陆闻枢养她,花了十三年,顶着那张一成不变的温柔面具,也足足演了十三年,一刻都没将这面具卸下过。
他多有耐心。
急则生乱。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越想要得到,越是要隐忍蛰伏。
这是陆闻枢花十三年教会她的东西。
再来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她都等得起。
在真正站到陆闻枢面前之前,还需要筹谋一些事情。
困意袭来,玉蝉衣闭上眼睛,就此睡去。
她睡得很浅很浅,一阵轻轻的风吹草动,都能把她从睡梦中唤醒。
等次日一听见笃笃笃石臼相击的声音,玉蝉衣立刻就醒了。
她起身来到药庐,一片烟雾缭绕中,巫溪兰正在炼丹捣药。
经过昨天简单的交谈,玉蝉衣已经知道,不尽宗的生计全靠巫溪兰的药田来维持。
师父师兄常年不着家,全都不管宗门死活。巫溪兰作为大师姐,独自一人担起宗门的责任,炼丹捣药,有时卖灵草,有时卖丹药,换得一些灵币来维持宗门的日常生活。
玉蝉衣坐到她身边,问道:“师姐,这些药是自己用,还是拿去卖?”
“早啊小师妹。”巫溪兰道,“有些自己用,有些卖了。”
“卖了,能换多少钱?”
巫溪兰想了想,道:“我这一炉炼的是驻颜丹,如果成功的话,大概五十灵币吧。”
五十灵币?玉蝉衣不懂物价,又问:“那,能买得下一柄剑吗?”
巫溪兰捣药的动作一顿,一双眼讳莫如深地看着她,问道:“一柄剑?你要剑干什么?”
“我想当剑修。”
巫溪兰沉默片刻,艰难道:“你……为何也想当剑修?”
“我想拔得下一届论剑大会头筹,我要名扬天下。”玉蝉衣抬眼看她,字字说得掷地有声,丝毫不掩藏自己的野心与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