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这样平静的态度让众人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这倒也符合顾景曜素日行事的风格。
“是,换了官服,松快松快。”宣平侯夫人依旧眉开眼笑。“你快去快回,母亲等着看那诰命旨意呢。”
顾景曜领命而去,却觉心头有一丝不快。只是,他不喜欢这种矫情之感,便将这重心思压了下来。
而再抬眸,瞧见的便是神清气爽的温鸾。只见她正坐在廊下看花,穿的分明是件很家常的衣裳,可平白就给人一种仙女坠落凡尘之感。再加上那分明上扬的唇角,让她愈发明艳动人。
因知道要和离,顾景曜已经两日不曾见她,此刻遇上,自然不能不开口。于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声道:“你仿佛很高兴。”
“能见到你,当然高兴。”如今的温鸾对于调戏顾景曜这件事已经做得得心应手。果然,他的眼眸立刻深了深。
温鸾旋即笑颜如花,起身翻滚裙裾,眼眸慧黠问道:“所以,顾大人,您打算奖励自己什么?”
“奖励?”
“当然了。得了正一品,多不容易,怎么不应该奖励自己呢?”
顾景曜望着她宝石般闪亮的双眸,顿了顿,漫声问道:“如若是你,打算如何奖励自己?”
“当然是美酒佳肴,华服锦衣了。”温鸾说着话,晃荡着手里钱袋道:“喏,你若是没银子,我请你吃顿好的怎么样?”
她是真心话,倒不是因为对他有什么感情,只是单纯觉得升了正一品这事,的确不容易。
顾景曜摇摇头,视线不自觉落在她过分鼓囊的钱袋上。
糟了,高兴过头了。温鸾心里一急,赶紧抱住钱袋解释:“你别误会啊,这是我的嫁妆,可不是府里的银子。”
顾景曜被她护银子的模样逗笑,随即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温鸾想想顾景曜的为人,也觉得自己过于紧张了,不过还是忍不住补道:“那就好。我不惦记你的黄金,你也别惦记我的银子。”
顾景曜理所应当地点头,很快反应过来,原来她是什么都知道的。只是,虽然知道,却和旁人都不一样。
他忽而明白自己方才那一丝矫情从何而来了,因为他所期待的,其实并非那些贺喜,而是一句关切问候。可偏偏前厅那些人无人在意。反倒是温鸾……
他眼眸愈发深沉,语气里却未见波澜。“我还有事,改日再一道用膳吧。不过,你若想去前院……”
“我不想去了。”温鸾连连摆手道:“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做。”
前院在做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而温鸾这会选择不过去,顾景曜却觉得有些意外。难道她知道什么了?这个念头不过稍稍在脑海中出现,温鸾那张艳美脸庞已经跃入眼帘。
“夫君,虽是庆祝喜事,可鸾儿不许你跟那位柳姑娘多说话哦。这些日子,她来得未免太勤了些呢。”
一句话,打消了顾景曜的疑心。
“好,我会做到。”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接着便连衣裳都没换,径直回了前厅。这会前厅愈发热闹,只是这热闹大半是因为争吵喧杂,尤其是当中那急赤白脸的李琼之。不用说,自是因为那诰命圣旨之事。在她旁边,顾景佑和秦筝七嘴八舌劝着。
至于柳云湄,此刻正静静抚摸着那擢升圣旨,神色婉转如月。
这场景,双福看了也忍不住心凉。竟没一人记得世子爷这些日子不眠不休,连眼窝都熬青了。可这些人,要么惦记诰命,要么惦记银子,哪里有一个真心关怀世子爷呢。哪怕劝他先去歇息片刻也好啊。
而这会顾景曜一出现,众人立刻涌上来。不过不等她们开口,顾景曜已然冲着宣平侯夫人稍稍欠身:“儿子实在疲累,今日便不随母亲庆贺了。对了,黄金放在书房,母亲派人去取便是。至于诰命,因本是温鸾的,既然她得不到,儿子已当场向陛下辞了。”
一句话,宛若惊雷。可不等那雷炸开,顾景曜已和然问礼,转身离了院子。
双福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要是世子爷再熬下去,只怕人都熬坏了。这样才好。
可双福明白,众人却一片傻眼,皆不知发生了什么。“方才不还是好好的吗?”“是啊,大哥这是怎么了?”“娘,是不是大哥真是累了?”“他累点怎么了,我安排了一上午的宴席,我就不累了?哼,我养他一场,竟连个诰命都配不得了?”
“可是娘,您不是有诰命在身吗?”顾景佑反问。
“那怎么能一样,你懂什么。”宣平侯夫人恨恨道。
这会,柳云湄忽而幽幽开口,看着跪在地上的双福问道:“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吧。双福,世子爷方才去换衣裳的时候,可见过什么人?”
双福一怔,本不想作答,可抬眸瞧见宣平侯夫人正一脸凶狠望着自己,于是只得道:“回柳姑娘的话,世子爷方才碰见世子夫人了。至于二人说了什么,奴才离得远,实在没听见。”
“还能说什么,定是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惹得曜儿不高兴,连宴席都不顾了。”宣平侯夫人气得咬牙。
“她说什么不要紧。”柳云湄的声音愈发幽远酸涩。“要紧的是,她的话,对世子爷来说,就这般重要么。方才还打算与我们一道宴饮,这会,却因为她,把我们这些人都晾在这……”
“这……”双福挠挠头。
而顾景佑脱口便要反驳,却已被秦筝死死拽住了袖口。至于宣平侯夫人,这会一心惦记自己的诰命,只拍着巴掌恼恨,也未顾得上柳云湄的一腔恹恹。于是她这一日,到底是黯然神伤而回,竟连晚膳都没用上一口。
柳夫子心疼女儿,索性于当晚求见了老侯爷,又在话里话外暗示了世子爷和离再娶之事。老侯爷当场大怒,送走了柳夫子后,便召来顾景曜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