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牧闭了闭眼,点点头。是他。
他是陈衡桢。
韩攸宁眼泪汹涌,“你怎瞒着我,不肯认我呢?”
陈衡桢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这么爱哭,才见了你几日,你哭的次数倒比之前十五年还要多。”
韩攸宁的眼泪更多了。
她不敢哭出声,只静静地落泪。
陈衡桢抬袖擦擦眼睛。
她从前不知忧愁,现在短短一年却受了旁人几辈子受的苦。他们死了一了百了,留她一个小丫头活着,把苦难全背下来了。
她一个小丫头,原本的心眼全用在吃喝玩乐上,现在却每日机关算尽,耗尽心思筹谋。
原本胖嘟嘟的胖丫头,不过一年,瘦得他都不敢认了。
他捏着她的脸颊,故作轻松道,“臭丫头,还想让我喊你舅母,挺会占便宜啊。”
韩攸宁扁嘴笑了起来,眼泪却还在往下掉。
“你不也没喊吗?”
“想占我便宜可没那么容易。”陈衡桢帮她擦眼泪,笑道,“小丫头挺有本事,鼎鼎大名的晋王爷竟然成了你夫婿。我这几日仔细观察过,他待你勉强还算不错……不过若是我来帮你挑,定然能帮你找个更贴心的。”
“恩,他相当勉强。”
毕竟是假的。
韩攸宁很想跟他嘚瑟嘚瑟自己真正的夫君有多好,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陈衡桢看了她片刻,“你不怕我吗?”
她从小就怕鬼。
他时常给她讲鬼怪故事,她被吓得不敢自己睡觉,让娘陪着她睡。即便这样,她也要连续做好几日噩梦。
可她现在,却淡定地接受了他借尸还魂这件事。
韩攸宁摇头,“你是六哥,我为何要怕你?”
再说了,她自己也是鬼啊。
若不考虑下落不明的陈衡之,他们陈家人,前世到最后是死的干干净净了。这一世比前世好一些,多了两个鬼。
陈衡桢夸赞道,“看来是我给你讲鬼故事,帮你胆子练大了。”
韩攸宁问道,“六哥,这一年来你是如何过的?”
她不太懂,一个人的魂魄怎么可能这么久不散,何况陈府做了不止一场法事。
法事可是引魂驱鬼的。
陈衡桢沉默了片刻,指了指面前的兔子洞,“我躲在这里面。”
韩攸宁怔在那里,“躲在兔子洞里?”
她的六哥,是个如骄阳一般的男儿,在这阴暗逼仄的兔子洞里,和兔子一起度过了一年?
陈衡桢笑着安慰她,“鬼就喜欢这种地方,在里面很舒服,那些做法事的和尚过来,我躲在这里面就没那么难受。”
至于平时,他喜欢在宅子里四处飘荡。
只是他出不了这宅子,他没办法去寻攸宁,也不知道她的生死。
如今见她还活着,便觉自己当时做的那些,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