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前世

从姜氏大厦回去之后，夜间梦愈发频繁，这晚，姜双烟满额冷汗躺在床上，倏而惊醒。

梦中，她再次遇上当年的那场大火，相比于之前的窒息与恐惧, 这一次，她更像是个局外人，万分冷静看着当年大火卷席的前因后果。

前世，巫师一族在宫中当职司天监，官位世代沿袭，传到最年幼一代时, 便到了姜双烟继承衣钵。

初入宫时她正值豆蔻年华, 跟随父母受诏入宫，为天子推算为天下祈福。

那时，皇帝对长生之道颇有兴趣，而她又正巧在这此道上颇有涉猎，此后更是凭借这一点，她一族在宫中地位逐步高升。

只是，身处宫城之中，地位高并不是一件好事，除了天子的信任与厚待，她们受到更多的则是朝廷文官的弹劾与冷眼。

在他们眼中，长生之道推算之术星宿之理全是污秽虚妄之物，修身此道，早晚有碍江山社稷。

可他们嘴中义正言辞斥责此为无稽之谈，但每每算出些什么，却是比任何人都看得紧信得快。

那时姜双烟一心扑在算卦上，并未看破这些，但现在换个视角再看, 她只觉数语弹劾都抵不过一个“惧”字。

他们这些人看似正直，实则包藏祸心, 出言针对不过是怕她从他们身上算出那些可怖的人心。

都说后宫是勾心斗角的聚集地, 其实再探寻一二，也当发现朝堂与之并驾，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看天子年迈即将退位，朝堂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什么保太子一派啊推皇子一派的，全都争前恐后往上凑，对这即将空缺的皇位虎视眈眈。

因着巫师一族在皇帝面前占有一定话语权，各皇子派朝臣便纷纷上门拉拢。数虎相争必有一伤，由于巫师一族态度始终不明确，既然无法拉拢，那要使其不挡路，唯一的法子就是除之而后快。

那场冲天的灭族大火，其实就是皇权相争的气焰。而旧时巫师一族，便是朝堂争斗的牺牲品。

一场火整整烧了一夜，恍若扑灭所有生息，将至天明，才遇一人不顾火光而来。

火势扑灭时天已大亮, 可惜为时过晚, 一族仅救下一人, 而这个人便是姜双烟的姨母姜榕。

此事传上朝堂, 皇帝虽痛心，但看着众朝臣呈上的奏章，即便心如明镜，也只能就此作罢。

因为那道道奏章上，皆言巫师一族借邪术窥探天机惨遭天罚，那场无妄之火便是铁证。

面对众口一致的说辞，唯有一人公然替巫师一族说情，他自请军令状，直言在三日内必查明真相。

可三日又岂能将纷乱的朝堂之事彻底理清，时限一至，自有替罪羔羊浮出水面。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但他心里却清楚，这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初步了结灭门一案后，祁待便帮唯一幸存的姜榕改名换姓，送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

临走前，姜榕也曾问过他一句为什么。

他只道，为自己，也为一个再无法实现的心愿。

姜榕淡然一笑，留下一封书稿，便在一队护卫的保护下出京，从此再不踏入京都一步。

祁待于城墙上看着马车逐渐远去，转而置身朝堂纷争，待他负芒披苇手握重权时，也是他替巫师一族真真切切报仇之时。

他在位时，后宫比冷宫静素，唯有寝殿门前一株沉木树能偶尔看见些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