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襁褓中的男婴,永平侯夫人全然忘了这孩子刚失去了母亲,自顾自的对曹玉道:“玉儿,你看这孩子与你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鼻子,和你一模一样。”
曹玉却笑不出来,神色惶恐的看着脸色阴沉的蒋弦,还不忘悄悄碰了碰永平侯夫人,示意她收敛一些。
永平侯夫人却只沉浸喜得孙儿的愉悦中,“这孩子能平安诞下还真是祖宗保佑,一会儿你可要去祠堂给先人上几炷香才是。”
“啪”的一声脆响,桌上的杯盏被蒋弦摔砸在地,永平侯夫人被吓了一跳,看到蒋弦那欲吃人一般的目光才恍然回神,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什么祖宗保佑?这孩子是我妹妹拼了性命才生下的,与你们家那些死人有何关系!”
“我妹妹为了给你们曹家诞下孩子生生赔了一条性命,她尸骨未寒,你们竟还能笑得出来!”
永平侯夫人一时无言,她扯了扯嘴角,但笑却比哭还难看,“蒋世子,误会……”
蒋弦眼底猩红,眸中泛着如何也藏不住的杀意,他阔步上前一把掐住了曹玉的脖颈,目眦欲裂,“我妹妹此生最大的败笔便是嫁给了你这个无情无用的男人,如今还为你丢了性命,她既喜欢你,你便下去陪她吧!”
曹玉双目暴睁,奋力拍打着蒋弦的双手。
“蒋弦!你做什么!你快放开我儿子!”永平侯夫人见自家儿子有危险,再也顾不上畏惧,上前拉扯蒋弦。
蒋弦一甩手,便将永平侯夫人远远甩开。
永平侯夫人重重落在地上,却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慌忙喊道:“来人啊,快救世子!”
屋内乱成一团,还是蒋夫人开口才让他停了手。
曹玉如死鱼一般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惊惧未消。
再晚上一时半刻他真的会死,蒋弦这个疯子当真要杀了他!
蒋夫人先后失了两个女儿,已是痛不欲生,所以她更不能让唯一的儿子再出事。
曹玉贱命一条但毕竟是侯府世子,弦儿在光天化日下杀了他也罪责难逃。
蒋夫人强压下眼泪,抱过孩子道:“弦儿,我们走。”
她虽伤心欲绝,可她有女儿的丧事要操持,还有外孙要照顾,她还不能倒下。
永平侯夫人刚松口气,心再度提了起来,“不行!这孩子是我曹家血脉,岂容你们抱走!”
这是她的嫡长孙,日后还要以他来要挟蒋家,她决不能让步。
蒋弦拔出泛着冷光的匕首,永平侯夫人登时止了声。
这时蒋夫人看到顾青鸢自内间走出,当即横眉立目尖声叫道:“你进去做什么?蓉儿生前最是厌恶你,你怎么敢去惊扰她!”
“母亲。”蒋弦上前打断了蒋夫人,“长宁县主是儿子领来的。”
蒋夫人眸色冷沉,她看了蒋弦一眼,只咬牙道了句,“你的事我向来管不了,随你吧。”
蒋夫人很不满意与顾家结亲,可蒋弦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就连宁昌侯都管不得,她再不愿也没有办法阻拦。
蒋夫人抱着孩子拂袖而去,蒋弦与顾青鸢相视一眼,两人都未多言。
出了侯府蒋弦才问道:“你可发现有何不妥?”
他知道顾青鸢是个头脑清明的人,她做事自有她的道理。
顾青鸢沉眸道:“我检查了屋内剩下的药汤,并无异常,可以排除有人下毒,但我注意到她的手臂有擦伤的痕迹,伤口看着还很新。”
永平侯府怕被蒋家怪罪,是以隐瞒了她自假山摔落一事,而蒋夫人伤心过度也未想到去检查遗体。
“屋里有侯府的下人盯着,我不好细看。”
蒋弦听明了顾青鸢的话外之意,眸色阴冷,幽幽道:“这个好办。”
抓个侯府下人重刑审问便是。
有琉璃之事在先,顾青鸢心里不禁起疑,开口道:“蒋蓉身边应该有你们蒋家的亲信在吧?”
蒋弦眸色复杂的看着她,“她的贴身丫鬟芳碧因你被逐出了侯府。”
顾青鸢挑了下眉,这才想起那桩久远的旧事。
当初芳碧设计想让她嫁给张安那个痴儿,被她反将一军逐出了侯府。
蒋弦又道:“她身边应该还有个随行的嬷嬷,但我方才并未瞧见。”
顾青鸢心里有了约莫,“那蒋世子便先行调查吧,若有结果可传信给我。”
蒋弦半眯寒眸,“你还知道些什么?”
顾青鸢没有直言,只道:“不见得与此事有关。”
顾青鸢抬身要走,手腕却忽被蒋弦握住。
她瞬间变了脸色,眸光冷戾的看着对方,“蒋弦,别告诉我在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调戏女子。”
蒋弦并未如往常一般轻浮调笑,只是低落神伤的望着她,“青鸢……我再也没有妹妹了。”
他本是不相信“报应”一词,可她的两个妹妹都玉殒香消,他自诩铁石心肠,可如今却才知何谓心如刀绞。
顾青鸢抬头看他,眸色平静如水,粉嫩的薄唇道出的却只有冰冷的字眼,“与我何干?”
蒋弦被她眼中的漠然刺痛,他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顾青鸢,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难道就不能善良一些吗?”
顾青鸢似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话,她冷漠的拂开蒋弦的手,眼中幽色不减,“善良?蒋弦,我今日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靠的可不是你们大发慈悲放过我。我还活着,但不代表你们杀人的事实便不复存在了。”
前世她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蒋蓉砍掉了双手,孤零零的死在了柴房中,最后只被一袭草席裹去了乱葬岗。
断手之痛历历在目,其中的憎恨不会因蒋蓉死了便烟消云散。
她不在这里拍手称快,便已是她最大的修养和善意。
“还有,我不知你为何要迎娶念芝,你若是真心实意日后便莫要再对我有所觊觎,你若存了其他的心思……”顾青鸢容色清冷,语气凉薄,“玩弄人心者终被人心所弄,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蒋弦眸色幽寒,亦未再语。
两人背道而驰,各自而去。
永平侯夫人心焦意乱正不知所措,听到下人来禀寻到了永平侯才有了主心骨,可待迎出去瞬间吓了一跳。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人是竖着出去的,怎么横着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