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儿啊。”
这个名字,让向云疏心中微微一动。
她失去了六年记忆,也就意味着,她的记忆中也没了和萱儿相处的细节。
她现在甚至根本就记不得萱儿的模样。
这种感觉,就像是昨儿胎儿还在肚子里,睡了一觉醒来,胎儿就变成了个五岁孩子。
中间这五年的时光,完全是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像在做梦。
让她觉得不真切。
这也是进京半个月来,她一直没有主动去见萱儿的缘故。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自己最亲的娘亲完全不记得她,也没了那些相处中培养出来的深厚母女情,太残忍了。
但她不可能一直做鸵鸟,转移注意力,把头埋起来,这都解决不了问题。
最终还是要面对。
这时柳蔷捧着茶盘走过来,见这兄妹俩相顾无言,便笑道:“我知道你们又有事情忙了,不过怎么也要吃些东西,把肚子填饱。”
“柳姨做的芝麻饼,我最爱了。”顾执安立即过去拿起饼和茶水,大吃大嚼。
“给我一块。”
“你手干不干净啊?”顾执安嫌弃。
“啧,一家人就你事儿多,穷讲究!人和动植物一样,也都是天生地养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向云疏抓起一块饼就啃了口。
顾执安嫌恶:“真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一个大夫嘴里说出来的。”
柳蔷微笑着看着他们,说道:“对了,我刚才听说,荣昌伯府已经把孙氏给休了,正要送孙氏回娘家呢,孙氏不肯走,那边府里闹得不可开交。”
向云疏说:“孙氏好歹是瑶妃的母亲,荣昌伯府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给不了啊,那事儿闹得人尽皆知的,如果就这么忍下来了,荣昌伯府才更没面子呢。”
“说到这事,小师妹,”顾执安扭头看向向云疏,“你是怎么做到的?”
“跟你一样啊,花钱收买人。”
“我知道那个奸夫是你花钱雇的。我的意思是,你后来是怎么把信换了的?你也收买了荣昌伯府里面的人?”
“那倒没有。”
“咦,你是怎么办到的,总不会你亲自溜进去换了信?”
“谁说我换了信?”向云疏笑道,“信就是那一封,不过,我用特殊的东西写出来的。”
“哦,白醋啊?那不对吧,不得在火上烤一烤?”
“不是白醋,是用几种药草调配出来的墨水,刚写完的时候看不出来,但一夜过后字迹就会慢慢显露出来。”
“谁调配的这东西?”
“不告诉你。”
“哼,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又是老六吧?”顾执安撇嘴,“这小子整天不干正经事,就爱捣鼓这些没用的。”
向云疏挑眉:“我觉得,六师兄做的都是很有用的好东西。反倒二师兄你……”
“好好好,算我说错话,别又惹祸上身。”
柳蔷忽然幽幽开口:“云儿,你不喜欢火器吧?”
向云疏看向她,没说话。
她对火器的确有点阴影。
顾执安看着她们母女的表情,心里隐隐有点不详的感觉。
果然,下一刻柳蔷就欢快地说:“你现在可是门主啊!他们做什么都得听你的!”
顾执安跳起来就跑。
嘴里还叼着半块芝麻饼。
火急火燎像被烧了尾巴的猫儿。
“老二!”向云疏跟着站起来,“你跑什么?”
“我想起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改天再见哈!”
话未说完,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柳蔷目瞪口呆:“不是说四先生武功最厉害吗?二先生这轻功比四先生可不弱啊。”又看向女儿,“火器那东西确实太可怕了,三先生一直想让他关掉琉璃厂,停止卖火器。如今你做了门主,何不遂了你三师姐的愿?如此一来,你二师兄和三师姐也能终成眷属。”
向云疏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把饼子咽下去,摇头:“娘亲想得太简单了。”
“你是门主啊。就算他们是师兄,事关大事,也得听你的吧。”
“如果我以门主身份命令,他们自然会听从。”
“怎么,你也不想关掉琉璃厂?”
“我希望天下没有战争和死亡。但并不是关了琉璃厂,一切就消失不见了。错的是人,不是武器。”向云疏说,“咱们大乾之所以成为最强大的国家,就是因为掌握了这些厉害的火器。现在周围那些小国也都在研究火器,如果咱们停滞不前,被他们超过了,你能想到有什么后果吗?”
柳蔷微怔。
“他们可不会那么客气,一定会大举侵犯咱们大乾,祸害咱们的城池和百姓。而我们的将士手里却没有可以抵抗的武器。这些是阿娘愿意看见的吗?”
柳蔷沉默了会,缓缓摇头。
“云儿说得好!”巧婆婆拄着拐杖,蹒跚着走过来,先冷冷看了眼柳蔷,然后才说,“你娘目光短浅,性子懦弱,优柔寡断,成不了事。”
向云疏扶着她坐下,笑道:“我娘只要陪着您安享晚年就好,不需要她成什么事。”
巧婆婆淡道:“指望不上她呵。”
柳蔷慢慢垂下头,神情有几分失落难过。
这一幕,让向云疏越发觉得怪异。
她决定找机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不过,眼下还是要先见见两个孩子。
“阿娘,你最近和萱儿钰儿两个孩子见过面吗?”
“你回来之前,萱儿出宫来找过我。”柳蔷连忙说,“她现在是公主,在宫里跟着钰儿读书学规矩,出宫也少。你要见她的话,我让人递信进去,叫萱儿出来。”
“娘还有宫里的人脉呢?”向云疏惊讶。
“不就是叶七嘛。”
“叶七?”
“怎么,你不记得他了?”柳蔷诧异。
向云疏对叶七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可怜巴巴的瘦弱小太监的印象上,完全不知道他已经变成了宫里小有权利的大太监。
向云疏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没有透露自己失去了几年记忆的事情,只是摇摇头:“既然如此,就麻烦娘亲替我叫萱儿出来。”
“你想什么时候见她?”
“天黑后吧。”
定下时间后,向云疏就有点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