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白第一次出远门,路上疙疙瘩瘩不必细说。待他赶到长沙火车站时,火车头已近冒烟,车轮咕咕的开始转动。他提着箱子撒脚飞奔追赶。
“嗨,范老弟,范老弟!”长江站在车厢门口冲他挥手。继白把箱子抛向长江,然后一个箭步跨上火车台阶。长江伸手捉住继白的手,使劲的一拉,把继白拽上火车,两个人摔倒在地板上,喘着粗气哈哈大笑。二人均未想到,这是二人人生中第一次携手和相拥。
“我终于赶上了。”
“你终于来了。”
火车上,四个人聊的开心。较之年龄,长江最大,继白次之,然后是蔡华宏和曹康。
经上海再转轮船愈月余始到广州。海上颠簸陆上辗转,虽然辛苦,但一路风光,旖旎壮丽。 年轻人天生乐观,神往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心情愉悦激动。沿途山川,时时引得他们喝彩赞叹。晚上,继白和长江,蔡华宏,曹康畅谈至深夜。继白从他们那儿第一次看到一本杂志叫新青年,崭新的观点犀利文字令他眼界大开爱不释手。从长江嘴里他还第一次听说一个组织叫红党。
船到广州。几个年轻人雀跃下船,在码头站了半个时辰,军校竟无人接应。兴致渐冷渐阑珊,眼看天黑,便附近踅摸,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暂且住下。次日清晨,四人问道陆军本部,急急的找过去打听情况。一个军官告诉他们,军校招生考试大约在三月初,让他们回去等讯。四人回到旅馆有点沮丧。大家翻遍口袋底,把钱凑在一块,算上房钱和饭钱,至多能撑半个月。
怎么办?三月初考试,四月初发榜,也就是至少还有一个月时间呐。这军校怎么搞啊?这山高水远无亲无故的!让我们回去等信息,回哪里去?曹康皱起眉头埋怨。四人颇觉沮丧。
长江忽一拍巴掌:莫要急噻,大活人还能叫尿尿逼死?咱四个大男人哈怕饿死自己噻?说罢眉毛挑起,眼睛瞪得圆鼓鼓得,像条鱼。他的嘴巴弯弯得,像青蛙的嘴上翘,似乎总在微笑。没啥子大不了嘛。没啥子。他夸张的表情,逗得继白也笑出来。
对头。长江说得好。怕啥子。我们将来是要上战场的。真刀真枪的干。这么点小麻烦,就地解决。今天累了,休息哈。明天,我们分头出去找工做。
广州乃南国第一大都市。时局纷乱,街头各色人等混杂。随处可见,扛着枪的兵士,提着警棍的警察,推着独轮车的小商小贩,背井离乡的卖唱女,流离失所的乞讨者。偶尔,见到有人挥着棍棒疾跑,也听到过零零碎碎的枪声。广州虽大,但兵荒马乱。生人生路找个活计殊为不易。幸好,四个人都是精刚的好劳力,三天后,他们在码头仓库觅到装卸货物的活计。重体力活,好在年轻,能糊过这两个月就好。码头的活干满十天结账,按件数论。第一天四个人想多扛,干的猛,脚步如飞。旁边的赵老汉笑着说:“小娃,第一次干这活?血气方刚,悠着点奥。”
晚上回到旅馆懈下来,个个始觉腰酸背痛。满身灰土,也懒得打理,趴在地铺上起不来。
“哎吆吆,我的腿,腰啊,这是何苦,跑到这来受罪!早晓得不来了。”曹康沉不住气抱怨,“这什么军校,讲的好,这么不靠谱!你三个说呢?”
华宏哼唧叹气。“都来了,能咋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