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浩瀚,往西边去有两大凶地。
西北方向是一片蛮荒戈壁,寸草不生。
相传魔教祖庭“蛮荒圣殿”就在戈壁深处。
往西南去则是广大无边,令人谈之色变的死亡大沼泽,此处气候潮湿,十天里有七八天都是阴雨天
遍地毒虫瘴气,奇异草吞噬生灵,毒物根茎见血封喉,连土壤都饱含毒性。
一旦不小心深陷泥足,便是修士也得被活活捂死在里头。
这种大凶之地,鸟拉屎都得寻思寻思。
何况人焉?
然而,前段时间死泽深处忽而有金光成柱,冲天而起,一日一夜方才收歇。
江湖随即广而传之,皆言死泽中有异宝或将出世,或许召唤有缘人。
如此一来,短短十天半个月,死泽边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意图寻宝的修真人士。
正道也好,魔教也罢。两派高手或是自持厉害,或是自诩好运。
都蜂拥而至,打算碰碰机缘。
“大促销嘞!”
伴随着一声喊破音的号子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枫林驿是中原大地通向死泽的入口。
因那未知异宝的缘故,这几日人流甚多,一时肥了不少客店商贾。
只见道边摆着一张木桌,桌角绑着一根竹竿,杆子上挑着个“仙人指路”的帆布。
一个白胡子老头可劲拍着桌子喊号,以往的“高人”体面,此刻荡然无存。
“本人周一仙,才高九斗,学富八车,精通相面测字,可测生前身后五百年,断生死运道八方债,今天特价大酬宾,起卦只要十两银,算的不准不要钱噢!南来得北往的瞅一瞅噢,有缘的还有礼品赠送嘞!”
周一仙就这么一套话术,已经喊了一上午了。
让人卸劲的是,一个客户都没接着。
“哎……”老人家倏而叹息:
“看来上赶子到底不是买卖,以后还是得矜持点,不然骗……啊呸!渡不了人呐!”
“爷爷,积点德吧。”
小环在一旁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十年光阴,她早不是当年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了。
如今容貌俏丽,水绿纤裙,端地出落的精致可人。
“个毛丫头,不然你养我?”周一仙颇不忿,更是齿冷:“你爷爷我一辈子干得就这营生,不这么干,你的葫芦谁给你买?我还没说你呢。在三一混了那么多年,本事没学明白,银子也没捞明白……好不容易回来,连个孝敬爷爷的红包都没有,个没出息的夯娃。”
“一看那姓许的就没好好教你,送你拜入三一我可后老悔了!你等我见了他的,非好好找他算账不可!”
被他这顿喷,小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人家絮叨的像个妇人,爷俩愈发难以沟通了。
眼见算命的生意不好,周一仙转而做起第二桩业务——
只见他从兜里掏出四五包做工粗糙的香囊,叫卖起来:
“……诸位过往客官,本仙人得祖师真传,能解天下剧毒。死泽之中毒虫瘴气,触之必死,但只要戴上我这香囊保管百毒不侵,平安到老嘞……”
小环无奈扶额。
“老头,听讲你会算命!?”
不知从哪窜来一个大长脸的野道人,衣着邋遢,瞪着一只比狗还直的眼珠子,瞄着周一仙。
周一仙一怔,金牌话术脱口而出:
“这叫啥话?本仙人精通玉柱相学,紫微斗数,算命断势那是如掌中观纹,童叟无欺。”
说着把这长脸野道人上下一瞄,便知了他的穷酸,语气轻飘起来:
“想算命?你贵姓啊?”
“哼!说出爷名,吓你一跳!”
那道人拍着堪比搓衣板的干瘦胸脯:
“俺乃是天生地养独一份,你家野狗爷爷是也!”
“野狗?”
周一仙寻思着,这名字起得竟如此朴实么?
顿时面露不屑:
“噢,泼皮破落户啊,我这起一卦十两银子,想算你得上打株才行。”
野狗道人把眼珠子一瞪,一拍桌子:
“好你个老瓜瓤!敢瞧不起野狗爷爷?一看就是没本事的骗子!我我我就……”
他瞪眼凶神恶煞的,说着更把一柄象牙似的大砍刀劈在桌上,大有砍人的架势。
可周一仙居然一点不怂,甚至满脸不屑:
“你消停的吧!知道我孙女跟谁混的么?”
一把扯过孙女小环:
“小环,把你的出身门户告诉他,好让这耍横的精神精神!”
老周头此刻心里那是一百个虚荣。
只等孙女把三一的大名报出来,管保叫这狗脸的散修听了尿裤子。
可小环却没陪他闹。
“爷爷……”
小环有些无奈,朝野狗道人拱了拱手:
“道长勿火,我爷爷脾气不好,且让我给您算算可好?”
野狗道人上下觑了她一眼:
“这小丫头瞅着倒还顺眼,你会算?”
小环点头,笑盈盈的眼睛眨了眨:
“不准可不收钱噢。”
“那行,道爷我马上要进这死泽一趟,你帮道爷算算能找到那传说异宝么?”
那野狗道人大剌剌坐在对面,顺势把肩上背着的褡裢搁到屁股后头,又道:
“噢还有,你顺道再给我算算运势,日后狗爷我可能创下一番大功业?”
“客官稍等。”小环便拿出铜钱,测算起来。
趁着算命的功夫,
那周一仙却悄摸鸡的绕到野狗身后,瞄上了他的褡裢。
老头心里嘀咕:“瞅这穷酸德行也不知兜里有几个钱?可不能让他白嫖了,且先让我瞅瞅的好……”
却不料,他这边刚有动作,就被身后一个温和的声音坏了——
“老人家,此举可不妥吧?”
那野狗道人被惊动,转头一瞅,顿时拍桌而起:
“好你个老棺材瓤子,转死沟壑的贱命认不得上等爷台!敢摸爷的包?我特么……”
一把揪住周老头的衣领,抡起象牙似的大砍刀就要剁他!
“哎等等等等……”
周一仙脸都吓白了,他虽见识多,奈何是个属王八的,除了能活没别的。
论打架他是一百八十个不行!
此刻但凡挨上一刀,这把老骨头铁定就地报销。
小环焉能坐视?
只见她脸色一凛,伸手入怀,亮出半截秋水寒光。
却在这时,那声音又道——
“道长此举也不妥啊。”
说话之际,一青衣男子迈步走来,步入三人视线。
那人年岁二十几许,相貌英俊但脸色苍白,左手持着一支骨笛。
野狗斜眼瞪他:
“你算哪根葱敢拦你狗爷?”
那青年走到摊位前,空着的手自然负在背后,一股高人气度油然而生,呵呵一笑:
“不才,秦无炎。”
“秦无……”
野狗刚要嗤笑,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张大长脸眼瞅着哆嗦了一下。
紧接着,仿佛见了丧门星,先后面露震惊、忌惮、惊恐。“你你、你是万毒门的毒毒毒毒……毒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