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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一个故事(二十一)(第1 / 2页)

腊月二十九这天, 司明明跟苏景秋两人逛了一趟小商品市场。

她上一次逛小商品市场是小学六年级那一年。爸爸司明天骑着小三轮拉着她和妈妈聂如霜,说要进行大扫货。年前的小商品市场绝对是北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那里有成千上万种对联, 还有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那天司明明想买袜子, 她在卖袜子的摊位上挑了十几双袜子。她挑、聂如霜讲价、司明天付钱,一家三口分工明确, 买完了扭头去下一家。逛了小商品市场后出门找一家店吃卤煮,司明明挑食不吃,单独点一碗炸酱面, 司明天逼她就点蒜,说炸酱面就蒜,千金不换。

苏景秋停车的时候她看着面前熟悉的门头,想起了从前的那段时光。上了初中就要开始学习,聂如霜虽然不管她,但她有自己的节奏, 也不太喜欢人挤人的感觉、出了门一定要吃的那碗卤煮她也提不起兴致。到后来工作了, 每年都要坚持工作到最后一天,就更没有时间来了。

苏景秋倒是对这里很熟悉。

他很喜欢来这里扫货, 小东西都挺好玩, 花很少的钱就能买很多。他以往的流程是买了之后给亲朋好友挨家送去, 也算提前拜早年。

这一年是他第一次跟异性来, 严谨点说:是除了母亲王庆芳以外的异性来。为了照顾司明明,进门前他问:想先买什么啊?

“袜子。”司明明说:“买袜子、打底衫、亮晶晶的头饰。”

“亮晶晶的头饰?你平常也不戴啊。”

“我看着好看。”

“可以不戴, 得有是吧?那就买。买一堆。”

苏景秋想:女人果然不管几岁都天真,不管几岁都喜欢亮晶晶的头饰。哪怕不戴, 也要有。

里面比往年少一些热闹,但人仍旧不算少。苏景秋怕司明明走丢, 顺手牵住她手,说:“这丢了可不好找。”司明明看看周围称不上拥挤,他们又都带着手机,服务台每层都有,找个人显然很容易。刚要反驳苏景秋,就察觉到了自己的无趣。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于是她很乖顺,甚至向他走近一点。苏景秋开始介绍他的伟大计划:首先他们要拟一个“送礼”名单,接下来进行全方位立体大采购,最后挨家挨户送过去。

司明明听着就觉得累,但想到苏景秋那神奇的体能,累点好,累点晚上睡得早。

买袜子,袜子要买花的,穿在脚上喜庆的。司明明挑了二十几双,扭头看着苏景秋。

“怎么了?”苏景秋不懂她的意思,问道。

“讲价。”司明明发出命令。

讲价?苏景秋虽然常逛,但讲价他真不会。琢磨了一下问老板:“这些多少钱?”

老板看他们一眼,拿出计算机噼里啪啦地算,二十五双袜子,四百二。苏景秋问:“凑个整,四百行不行?”司明明闻言伸手拧了苏景秋腰一把,怎么回事!不会讲价可以直接说!

老板心里乐开花,但又故作为难:“不赚钱啊,四百一十五。”

“就四百。不卖我们走了。”苏景秋想起王庆芳每次的套路,在商场浮沉的女老板,也偏好来这里练讲价。她说这个过程很锻炼人,一练看货的眼光、二练估值的能力、三练人的心理素质。这两个年轻人,显然还需要练啊。

四百当然能买,付钱时候苏景秋很得意,拿着东西走了却被司明明拉到一边训了一顿。司明明训他的理由包括:没有能力承担的工作要提前说清楚、开始做事前要计划好节奏和预判、谈判的能力还需要提升。

很好,买个袜子,又买出方法论了。

她这么一说,苏景秋也觉得自己买贵了,于是两个人开始总结,从下一轮开始价格对半砍,再一点点往上加。

这件事一下就变得好玩起来。

两个人一边逛一边练就砍价技巧,与老板们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痛快。每次买到心仪的东西,走出老板的视线后就击掌庆祝,很是有仪式感。

“你觉得这比你小时候逛有意思吗?”苏景秋问。

“是的。果然自己参与的部分越多越有趣。你呢?”

“……苏景秋小声说:“这么说可能有点对不起我妈,但显然跟你一起逛更有意思。我妈那硝烟战火的太吓人了,砍价都能拿出打架的气势,我在一边直紧张,生怕买不到自己喜欢的玩意儿。”

司明明设想了一下苏景秋紧紧抱着自己的玩具舍不得放回去的样子,就笑了。

“这里面就有吃饭的地儿,饿了咱们可以吃一口。你想吃什么?”司明明又问。

“……苏景秋想说卤煮,看到司明明眉头要皱起,忙改了口风:“鲁菜、粤菜、淮扬菜、川……便吧!看你想吃什么。”

“那么吃卤煮吧。”司明明说:“我打包一碗炸酱面。”

“可以吗?”苏景秋一下就开心起来。

“当然可以。”

小时候的流程走一遍,味道都差不到哪去,但那种感觉很亲切。苏景秋跟司明天一样,在她吃炸酱面的时候丢了一瓣蒜给她,对她说:“千金不换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司明明现在对生蒜不太抵触,但也吃不了太多,就小小咬了一口。她发现,自从勇于尝试新鲜事物,她对很多东西的包容程度就上来了。也的确因此发现了一些惊喜。

苏景秋吃得满头大汗,一边吃一边说:“这就对了!”

“你小时候也这个流程啊?”

“谁小时候逛小商品不是这个流程啊?”苏景秋说:“都这个流程!也没别的新鲜玩意儿,每年就搞这一套。”

“我小时候对这一套不耐烦。”司明明想起每次聂如霜被她拒绝后的神情就抱歉地说:“这么一看我妈挺不容易的,从小就哄着我玩。明知道我不喜欢,还想让我体验别的孩子的乐趣,生怕我缺失这一块儿。”

“那可不!你性格那么另……

“你才另类。”

俩人就究竟谁性格奇怪讨论了起来,一直讨论到吃完东西,拎着战利品去车上,挨家挨户送东西。

先去司明明的好友家。司明明唯二的两个好友,一个在家练习给女儿扎小辫儿。抱着一一出来迎接的时候,一一的小脸儿还挂着泪珠呢:刚刚妈妈用力重,将头发拉疼了。小辫儿倒是好看,配上司明明给买的红彤彤的小衣服,活像一个年画娃娃。司明明将袜子和发饰也给了张乐乐一份,提前祝她除夕快乐。临走时张乐乐拉着司明明的手问:在不结婚就分手和分手不结婚中我选择后者,对吗?

司明明看了一眼张乐乐的表情,哪里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不过是在寻求她的支持罢了。张乐乐离婚后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后来遇到一个不错的人,她享受爱情带给她的感觉、享受雌性激素对她的支配,但她的大脑却告诉她:不要结婚,你不需要结婚。司明明是懂她的心态的,她结过婚、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再次走进婚姻可能又会陷入一次对自己的消耗,所以她对对方的提议选择了拒绝。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司明明小声说:“你这么厉害,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见和建议,就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

张乐乐仔细咀嚼了司明明的话,拍了拍心口:“这里虽然有点难受,但远不及当初离婚时候万箭穿心。那时倒不是因为还爱着白杨,而是对自己逝去的岁月感到可惜。”

“我知道。”

“爱情对我而言,并非雪中送炭。”

“是锦上添花,我也知道。”

司明明完全懂得张乐乐,生活没有百分百完美,她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分别时要祝一帆风顺,一帆风顺简直是奢望,起起伏伏才是她们生活的常态。

“祝你新年快乐。”张乐乐抱抱司明明。

“你也是,晚上视频说。”司明明说完亲了亲一一的小脸儿,又揪了下她的小辫儿,方依依不舍地离开。

在去陆曼曼家的路上,苏景秋感慨:“缘分这事儿真是神奇。我觉得张乐乐跟那个男的有缘,但她好像有点因噎废食。”

“你不懂。”司明明说。

“对对,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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